且不论她有这个本事站在六爷身边,成为“大佬的女人”,单说她敢踏足此地便足以叫人刮目相看。
要知道,这里可不仅仅只是一座“仓库”。
“爷,您看这人怎么处置?”小弟指着角落里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男人。
权捍霆侧头,询问的目光投向沈婠。
后者轻笑,缓声开口:“不如,先弄醒再说?”
小弟闻言,目光骤紧,好在他一直保持低头的动作,才没让自己表现得太过震惊。
干这行,打过照面就等于暴露,一旦暴露,势必灭口。
看来,这小子活不成了……
小弟愕然过后,不由暗叹。
生杀予夺全在六爷一念之间,他一个当喽啰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指不定还得当屠夫。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
宋凛是被泼醒的。
凉意袭上面颊,呛人的液体钻进口鼻,“咳咳咳咳……”
明晃晃的灯光刺激着瞳孔,宋凛下意识眯眼,须臾后,才逐渐适应。
钢架支起的顶棚率先映入眼帘,记忆也慢慢回笼。
跳江之后,他为了减轻负重,丢掉了现金,之后……
之后生了什么?
宋凛只记得为了逃避追捕,他憋着一口气游了很长一段距离,快艇的声音越来越远。
就在他够到岸边,即将脱身的时候,一记重力膝上后颈,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清醒,已经不在江里,也不在江边。
小弟收手,恭敬退至一旁:“六爷,人醒了。”
宋凛循声望去,下一秒瞳孔紧缩。
他是见过权捍霆的。
即便只有两次,但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哪怕看过一眼,就足够叫人印象深刻。
第一次,辉腾集团周年宴上,宾客荟萃,大佬云集。饶是宋元山这般地位的人,也仅仅居于次席而已。他默默跟在一旁,见识到了从未见识过的繁华盛景,而这一切都只为那一人缔造。
从那之后,“权捍霆”三个字就刻在了他心头,代表宁城至高之权,至盛之势,犹如神祇隔云端,俯瞰芸芸众生。
第二次,贺淮十八周岁成年宴上,他作为好友出席,酒醉正酣之际,贺鸿业忽然起身迎至门口,不消片刻,笑容灿烂地引着一个身形高大、气质卓绝的男人往里走。
不似长辈对晚辈,反倒更像同辈之间,且贺鸿业的神情隐隐透露出尊重。
推杯换盏,半醉半醒间,他看见一向乖张、不服管教的贺淮竟然服服帖帖走到男人跟前,叫了一声“六叔”。
贺鸿业和权捍霆是把兄弟,自然而然,权捍霆就成了贺淮的叔叔。这在宁城上流交际圈已经不是秘密。
宋凛忽然有那么一刻无比羡慕自己这个好兄弟。
家族唯一继承人,不仅有个护短的父亲,还有个权势滔天的叔叔。
现下,是第三次。
宋凛以为时间隔得太久,脑海里对权捍霆的印象早已模糊,但事实证明再见的时候,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男人代表着宁城至高,坐拥财富无数,仿佛天生就该成为人上人。
“六……爷?”宋凛辅一开口,才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如同砂砾般粗噶。
权捍霆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施予。
目光旁移,对上一双含笑的眼,宋凛寒毛倒竖,“是你!”
沈婠上前,笑意不改:“好久不见,宋少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概是因为你也在吧。”
宋凛惊疑的目光逡巡在权捍霆与沈婠之间,“你……你们……”
“我还以为有了上次的教训,你能安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急着送死来了。”
男人目光阴晴不定,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掠过一抹阴鸷,“你倒是命大,李文瑾居然没把你撞死。”
此话一出,沈婠本人面无表情,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可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却陡然射来一道凌厉的目光。
宋凛微愕,六爷在帮沈婠出头?
为什么?
权捍霆微微侧身,朝楚遇江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径直走到宋凛面前。
砰——
一记直肘砸在男人后背,出一声闷响,伴随着难以压制的痛呼,回荡在空旷的仓库内。
楚遇江:“嘴巴放干净点。”
说着,又是一记,力道比先前还要重上几分。
“啊——”宋凛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面,表情扭曲而丑陋,眼底泛起一股阴冷,狼狈不堪。
权捍霆抬手,楚遇江便退至一旁。
沈婠轻笑:“我还活着,撞我的人进了监狱,你猜那个幕后指使者会是什么下场?”
宋凛痛得无法开口,头向下,神情难辨。
当然,沈婠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顾自继续:“从温泉山庄那件事之后,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呵呵……呵呵……”男人抱头,笑得浑身颤抖,“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哈哈哈……真是可笑……”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哑更弱,全靠一股气强撑着。
沈婠平视前方,声音平淡无波:“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都是你自找的。”
“看来,我今天难逃一劫,不过有几个问题我始终想不明白。”
沈婠挑眉。
宋凛缓缓抬头,嘴角一抹血痕鲜艳刺目,“你是如何得知李文瑾的计划?”
“我不知道。”
“撒谎!你若不知,会特意换掉所有车窗玻璃?”
“看来你了解得不少啊。”红唇轻勾,似笑非笑,“这些日子李文瑾被捕,你也睡不好吧?”
宋凛目光一闪。
沈婠:“其实完全没必要,李文瑾不会出卖你。”
“为什么?”
“他不仅不会出卖你,还会想尽办法为你开脱掩护。只有这样,才能在他进去之后,留下你这个不定时炸弹,随时可以要我的命!比起供出主谋,减轻刑罚,他宁愿一个人扛,也要绞尽脑汁找我麻烦。你说,是不是很执着?”
宋凛根本没想过这层。
他只知道人是自私的动物,大难临头,各自保命,父母兄弟之间尚且做不到无私替对方顶罪,更何况他和李文瑾只是因共同利益而临时结成的同盟。
信任几乎为零,默契也等同于无。
所以宋凛早就做好事情败露被供出去的心理准备,才会事先给自己留好退路。
没想到……
沈婠:“你以为李文瑾受不住审讯,会把你也拖下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制人。从你决定偷渡跑路那一刻起,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所以,你才会肆无忌惮地杀掉船夫,这样一来,李文瑾再怎么守口如瓶,你即便能够逃脱指使杀人的罪罚,也无法摆脱故意杀人的指控!”
“宋凛啊宋凛,”女人幽幽一叹,似惋惜,又似好笑,甚至隐隐透出一股愉悦,“你胆子可真大,敢当着警察的面就开枪杀人。”
“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逃犯,被抓到要遭枪毙的那种。刺不刺激,好不好玩?”
女人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明明语气一句比一句轻,可落在宋凛心上,却一字比一字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