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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回二牛家,见二牛的母亲在阴凉里坐着,眼睛青肿,手里捏着念珠,一个一个地数,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他打仗被俘之后,家里就被恶霸逼得家破人亡,母亲死了,兄弟杀了恶霸逃亡他方,而前妻、女儿也不知去了哪儿,在此一刻,他心说:很快就要天下大赦了。我那兄弟会乘机返乡吗?!自己要去看看才是。

二牛的母亲终因看不到,认错了人:“刘大官人!回来啦?你知道皇帝哪天出殡?我好叫二牛带我去。”

余山汉鼻子一酸,哽咽道:“我不是!”

“噢,你是今天来的客人家?那你知道不知道?刘启最伶俐,他是什么都知道。”老婆絮叨地说,“你多大?!”

“四十了!”余山汉见她伸出手,连忙握住。

二牛媳妇端碗粥出来,有些腼腆地说:“我婆婆眼睛不好,爱拉人说话,你不要嫌弃!”

余山汉安慰老人几句,起身离开时摸出一枚线穿的子钱,放到嘴边,眼睛红红的。

他想起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兄弟......都怀着敬爱君王之心,恶霸依然让自己一家家破人亡,没有人管,没有人问,还是刘宇找人为他报的仇,不禁擦了擦眼角。进了屋,花流霜见他就问:“你怎么和他们走一起?!他们肯定与你家二爷闹出了事?当家的都避着他们,免得将来管不了。”

刘宇的确已经开始缩紧马匹供应,余山汉一想,有点后悔地说:“我不知道呀。”

“算了,讲讲家里的情况,赵嬷嬷还好吗?”花流霜问。

“想刘启,做梦都想,我看日子不长了,整日都挂念在嘴边,见人就落泪。”余山汉说。

“别给刘启讲!”花流霜说,“他是男人,不能什么事都要挂心上。”

“恩!”余山汉点点头,问,“主公现在在何处为官?我想去看看,也好给家里递个话,家里的人都还念着他回去呢。”

花流霜沉默了,看看一边的章蓝采,好久才嘘了一口气。

章蓝采义愤填膺,说:“他们说老爷在官爵上作假!定下来了,让去养马,真不知道他图什么,四十多岁的人了,被人家呵斥来、呵斥去!”

“怎么能这样?”余山汉大怒,“老爷的官爵都是军功,哪个敢说是假的?”

花流霜淡淡地说:“不要讲这个!当家的不让讲。他说什么天下忧,则心忧,谁理他?他心里高兴让他忙,回去让那边的人别学你家老爷。身边没了自家人,是冷板凳?!”余山汉立刻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说:“恐怕章岭的官也是个空号!顶多是按藩镇外邦,君恩赐号!”

花流霜说:“嘿。就是给。章岭要?!”

她无心去管章氏的事,接着说:“就算是男人说一不二,归国就归国,咱闲着行吧?!我劝过不顶用,真怕将来塞下有事,咱这当家的兜上一兜。你来了好好地劝他,问他:这天下好坏,和他父子有什么关系?!”

话里提到了个子,章蓝采突然问到刘启哪去了,一听送人走了,怒不可遏,说:“他和琉姝有婚约?!”

花流霜想到刘海的“齐大非偶”,觉着章蓝采的话不对,果然有征兆,让她冷静,笑着说:“黄家那丫头确实标致,要过来当个鸽子养,和你侄女能比吗?!你侄女是正妻,现在呀,男人都三妻四妾的,他一个少年孩儿,喜人家丫头貌美,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们说了一会儿的话,不见刘启回来,倒见到一身是汗的刘海回来。

余山汉叫了一声,眼睛酸酸的。

刘海推搡他去歇着,自己去拴马,说:“没事不要过来,章岭和老二见你这样,不觉得你心在我这儿?”

余山汉走在他后面,突然看到他背后有个脚印,汗液登时凝固,血气上飙,沙哑着说:“主公,这又何苦呢?”

刘海拴了马笑,说:“官署里闲,回来一身汗!”

余山汉见他若无其事,再控制不住感情,眼泪滚落。

刘海问:“怎么一见我,就掉眼泪?家中出事情啦?”

章蓝采走来让刘阿雪再抱一个瓜吃,顺便告一告刘启的状。

刘海正说着要刘启好看,刘启和二牛一起回来。刘启牵着马,马上放着几匹布,二牛步行。

两人也都浑身是汗,刘启见面就问,“饭好了吗?我吃完了饭要卖布!”

他看到余山汉看他拖着的布,说:“白布走俏,这次我打马飞快,从城外紧急弄来点布,想不赚都不行!”

他说得镇定自信,眼睛一闪一闪的。

章蓝采觉得冤枉了人,看刘海要拍几巴掌为自己出气,连忙拉住他胳膊,说:“赶快吃瓜吧。二牛。”

他们喊来杨小玲和她婆婆时,刘启已抓住两片瓜蹲在一边大口咬吃。

他闷头咬瓜,一抬头就惊涛骇浪:“阿妈!我们家的粮食还有不?市上的粮食都已经按银币卖了,我回来去肉铺,对面排着一大队人海,疯一样地挤扛。我们现在雇的人快养不下了,我吃完就去赚钱。”

正说着,一辆马车驰走的声音响起。

二牛看到两个穿衙衣带抹冠的小个子公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笑着招呼。

杨小玲也一脸狐疑,到婆婆身边准备扶了避走,继而知道是张国焘才放心。

张国焘一来就说:“陛下一驾崩,这粮食就疯涨起来,我找俩人帮忙,送点粮食过来。”刘海问:“这粮食从哪来的?”

张国焘笑道:“大臣的俸禄虽说的是金,实际是粮食折价,前两天粮食就开始涨,现在涨得不像话,京城里的堂官都要粮食,不要钱,今儿还闹了一出,朝廷只好粮食,我刚领过来!”

朝廷在此境地要安民,干涉粮价,怎么转风放粮,官员都开始领粮食,这让百姓怎么想?不是在暗示什么吗?!

刘海有点儿走神,说:“粮食不能这样涨下去。”

张国焘现在官运亨通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熟知内部详情,指使两个公人挪粮,说:“国丧在即,因丧处夏,又属突,官员们都在为此准备,只图早日评定庙号,通报治丧。有人提议限定粮食价格,谁能顾得?!大臣们都说,新王登基,大赦天下,形势稳定,粮食自然就降了!”

“谁说的?”刘海诘问,接着说,“战乱过后又有旱灾虫害,粮食本来就不足。现在一恐慌,商人们就会哄抬。不早早平抑,很快就抑制不住。”他知道章维和自家老二都一直拼命地吸纳粮食,说:“‘凶年三缓’,现在国事艰难,富户囤穴,贫户无立锥之有,一旦涨起来,富户更囤,贫户不想饿死,就要卖子卖女卖地,如此恶性相循,再稳定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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