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她做了梦。
莫名其妙的一个梦,好像是时光倒流回很久之前的某一次,傅令元带她去和他红圈里的朋友聚会,一起坐在河边钓鱼(第069章)。
场景似为彼时的场景,周遭的闲杂人等却是消失得一个不剩,只剩他们俩。
他坐在板凳上,她坐在他怀里,微风轻拂,水面波光粼粼。
他贴她耳边斜斜笑着讲情话,她抱怨他能不能安静点小心把鱼都给吓跑了。
“哪有吓跑?”话落他便握着她的手收杆。
两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顿时跃出水面,扑腾着划过半空,荡到他们面前。
他宽厚的手掌一伸,将两条鱼全部抓住,送到她面前,表情颇为志得意满地邀功:“这不是?还一次给你钓了俩~你赶紧奖励我两个大亲亲~”
边说着,他的嘴已然往她嘴上凑。
瞧把他厉害的。阮舒忍俊不禁,瞬间就给笑醒了。
一睁眼,傅令元似笑非笑的沉笃面容映入眼帘:“傅太太做了什么好梦?”
已然从客厅的沙挪到卧室里。
傅令元像刚把她抱进来,弯腰站在床边,手上正给她盖着被子。
阮舒自然不会把梦的内容告诉他,否则他不得比梦里还要更得意?
两条手臂直接圈住他的脖子,她懒懒地舒展腰肢,唇角尚弯着,问:“睡多久了?”
明明是让他睡觉,她邦他守着,等到时间了就喊醒他,结果反倒他先醒了。
“正好半个小时。”
“够么?”
“够了。”傅令元摸摸她的额头,“你可以继续在这里睡,等想走的时候再走。”
“你要直接去见陆振华?”
“时间还来得及,我先回一趟别墅。”
阮舒注视他,一声不吭。
傅令元瞧出她好像有话:“怎么了?”
“你……”阮舒稍加踌躇,“余岚那天说的,你信了几分?”
他一直在邦忙解决她的问题,可他的事呢?
傅令元黑眸深深一敛:“余岚想拿我当枪使完全打错了算盘,她只是不知情而已,我本来就没有真心实意在为陆振华办事。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阮舒微抿一下唇。
那么伤人,又那么羞辱人。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其实上了心,只是自个儿藏着。
即便不曾见过陆嫣,即便不曾与陆嫣相处过,即便他与陆嫣等于陌生人,终归是他的生母。他又是那么重感情的一个人……
握住他的手,用他一再与她强调的话,送还给他:“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不管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克服。”
傅令元噙笑,俯身亲她一口:“嗯。”
然后道:“你晚上的飞机别太早,我送送你。”
阮舒点点头。
傅令元一离开,她哪里真会在这里呆着继续睡?
差不多外头关门的动静一出来,她就下了床,奔去客厅的窗户前,盯着小区的北门出口。
不瞬,便见黑色的吉普车于晨起的天光中驶出。
阮舒轻吁一口气,转身走回去。
在沙前的地毯上捡回自己的手机,现昨天没接她电话的庄爻终于有动静了,回了条消息给她:“姐,余岚在我手里……”
阮舒马上着急地拨通他的号码。
庄爻是在电话快要响完的时候接起的。
“林璞!你没事吧?”一开始她理解错了,以为是他碰到余岚有麻烦,问完话后她反应过来,“余岚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难道那天她和傅令元离开城中村后又生了什么?以致于余岚逃跑了……?
“我在卧佛寺。”庄爻语音无情无绪,“应该是阮春华把她送来我房间的……”
“阮春华送去给你的?”阮舒讶然。
“嗯……”
“他想干什么?”
“不知道……”他也很想知道。不过他猜,“可能是把余岚交给我处理。”
阮舒愣怔,即刻颦眉,又狐疑:“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虽然当年他和他母亲的遭遇经手人是余岚,但背后应该也有阮春华的手笔,为的就是将庄爻变成他的二号。
现在阮春华怎么会这么好心,把余岚白白送给庄爻?不怕余岚和庄爻讲清楚当年的事?在城中村的时候,阮春华不就是不想被余岚抖落出秘密才让手下打昏了余岚?又突然大方了……?
庄爻淡淡道:“她的舌头没有了,手筋脚筋也全部被割断。”
闻言,阮舒的上述疑虑算得到部分解答。原来如此……
庄爻的视线冷漠地依旧凝在地上尚处于昏迷中的女人。
从昨天早上回到禅房现余岚到现在,他呆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在不久之前决定把事情告诉阮舒。因为……
“姐,”他重新开口,“你觉得,我该拿她怎么样?”
阮舒听出他的茫然。
他是为了给母亲报仇,才走上杀手这条路。那么多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他以为他自己已经杀光了仇人,报完了仇。
可从黄金荣口中,他才得知了当年是余岚是主谋。
且这个主谋突然间就这么被人丢在他的跟前,可以任由他处置。
他的反应,她可以理解。
“林璞,”阮舒自然不会提出让他宽恕仇人的话,鼓励他道,“怎么让你能痛快点,就怎么来。”
之所以说是“能痛快点”,是因为她清楚,不管余岚落得怎样的下场,都不可能治愈庄爻心中曾经受到的伤痛。
所有的复仇,其实皆如此。都只能从仇人的痛苦中得到短暂的快意,只有自己内心跨过了坎,才算真正得到解脱。
庄爻沉默了好一会儿,倒是转口道:“姐,虽然她不能讲话,但她还能听,也能看。或许可以从她这里套取信息,姐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阮舒刚刚其实也想到了。她没底的是,他们能想到,难道阮春华想不到?留了这么个破绽?
但这又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庄爻提议:“姐,如果你想问她话,不用大老远地奔波跑来卧佛寺,我支个电脑,让你远程视频就可以了。”——并且这样也能保障她的安全,万一来了卧佛寺,又被阮春华打歪主意?
阮舒忖了忖,很快同意:“好,那就按你说的来。我现在人在外面,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回去心理咨询室。你也用这半个小时准备准备。”
挂完电话,阮舒又给二筒打电话,与他约在相隔了两条街的一个路口接她,她未再耽搁,马上把自己收拾一番,锁了门便离开。
……
庄爻收起手机后,准备把余岚先弄醒。
余岚倒在这个时候自个儿先醒了。
醒了的定义也就是她能睁眼了,但因为身、上各处的伤口,她仍处于意识不清醒之中,也因为疼痛而出呜呜的申吟。
很奇怪,阮春华显然也不希望她死,她的嘴巴和手脚其实都简单地上过药,不过也只是止血用的而已。
血是止住了,可她身、上全是血污。尤其她的嘴巴,流出的液体十分恶心,还和披脸的丝黏了一起。
庄爻自己无所谓,但不希望一会儿脏了阮舒的眼睛。
而他又不可能亲自动手邦余岚清理。
正琢磨该怎么办。
他的目光瞥见屋外天井里的大水缸,眸底蓦然划过陡峭。
……
傅令元差不多刚回到别墅的时候,接到褚翘电话,开口便是质问:“焦洋的车被人动了手脚,昨夜里出车祸,和你有没有关系?”
傅令元不答反问:“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说话?”
“怎么?怕我录音?”褚翘忍不住讥嘲,然后道,“我现在还拿警察的身份在你跟前压你,岂不显得我自己特别可笑?”
傅令元薄唇一挑,说:“是我让我的手下干的。”
“你也太敢了吧?”褚翘压低音量,“我听说焦洋伤得挺重的,手臂和肋骨都骨折了。抛开你们俩表面上对立的身份,就算你和他确实存在私仇,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你不怕闹出人命?!”
“他的命现在不是还在?”傅令元这话显得特别冷漠无情。
褚翘张了张口还想说话。
傅令元率先打断:“如果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那请你以后不要再烦我了。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谈笑都算不上我的上司。”
褚翘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