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傅令元怔了一怔,险些以为自己幻听:“新姿势?你以前不是不愿意?”
“你不想?”阮舒不自在地别开眼,“那就算了。”
傅令元迅速揪住她的话:“休想反悔!”
“那你倒是先把我履行承诺的前提兑现了。”别说得好像她无条件同意和他解锁……饥渴的又不是她……她可是有厌性症的女人……
傅令元抿了抿唇,终是把孟欢的原话转述——但绝对不是因为她的引、诱他才松口的。
阮舒听完一阵沉默。
傅令元以为她心惊,正准备安抚。
阮舒率先幽声:“我要收回我刚刚开给你的条件……”
“过河拆桥?”傅令元仄仄质问,语音谙满危险的气息。
一触及他下、半、身的利益,他就急。阮舒猛翻白眼:“不是过河拆桥。是你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讲没有价值。我已经知道了。”
只是她不知道,原来因为她成了报废品,所以孟欢才顶替上来。
他忸怩了半天就为了这件事,真是浪费时间……
埋汰着浪费时间的同时,她的嘴角却又是泛起弧度的,心底亦有暖流流淌。
她已然明白傅令元方才为何又焦虑地要她和闻野团队断绝关系,安抚他道:“不要受惊的人应该是你,你也不用担心,我早就不是阮春华的目标了,我是报废品。”
傅令元在片刻的怔忡之后,嗓音愈冷寒:“你已经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瞒着我你要干什么?!”
大男子主义的腔调又回来了……阮舒决定以后在他没下限地求吃肉时录下的他的低声下气,让这种时候的他啪啪打脸。
隔着电话他看不见,于是她白眼也懒得翻了,把刚刚拍下来的那张小纸片给他过去,和他一起研究。
“我应该就是上面被划掉的那个四号。原本在阮春华收养计划里的第四个孩子。”
阮舒倒因此省了力气去研究五号被补在四号下方的缘由。
所以五号代表孟欢。
一号和二号肯定是闻野和庄爻了。
那么最大的困惑就是——
“还有第五个孩子,那个三号,也是个男孩。”阮舒眉心蹙成小山丘,“会是谁?没听庄爻提过还有其他孩子被收养。我在他们的照片上也只看到他们三个人的合影。”
“会不会也和当年的我一样,由于某种特殊原因,被放弃了?”猜测完,她马上又自我否决,“应该不是,三号旁边打的是星号,不像四号是被划掉,而且补上了五号。三号这里好像没有被替换。”
她遗憾叹气:“这张纸只有一点东西,太少了……”
讲了半天,没得到回应,阮舒顿住:“怎么了?”
听筒那头久久沉默。
阮舒从这阵沉默之中嗅到凝重。
心有灵犀地,她读懂他为何凝重,故作轻松地笑话:“信息量太大,你还没消化好?”
傅令元在间隔两三秒后重新响起嗓音,低而沉,带着克制的庆幸:“还好,你没和他们一起。”
虽然彼时孟欢的话他已经琢磨得很透了,但此时此刻和阮舒对上话,从阮舒这里了解到更详细的内容,他的那股害怕又一次涌现,且更加浓烈。
阮舒自己也是后怕过的,如今隔了一个星期,已经冲淡了。听着他的话,感觉着他的情绪,她笑了,揶揄:“夸口要当海上霸主的人,原来是个胆小鬼。”
傅令元坦坦荡荡地承认:“是,我就是胆小鬼。”
他少数几次的害怕,均源自于她。
自从有了她这个软肋,他就再不敢说自己无畏无惧了。
阮舒唇边的弧度进一步展开,哄小孩似的温声:“别怕,有我在。”
一句话,气场两米八,好似头顶一片天,任何事都能扛。
隔着电话,清冷的黑色夜空下,傅令元轻挑眉尾,目之所及的寂寥灯火仿若突然有了温度。
“嗯,知道我们家小姑娘现在厉害,不仅不用依靠我,关键时刻还能让我依靠。”
好端端夸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完全变了味儿——酸溜溜的,挟裹着不甘和委屈的那种酸。
酸的是什么?阮舒心里跟明镜似的,了然他酸的就是她的不依靠显得他不被她需要导致他没有成就感。
所以他以为她接下来会哄他么?
阮舒忍着笑意,接到他前面的话上:“如果我没有成为报废品,被阮春华带去——”
“这个‘如果’不存在。”傅令元厉声截断她。
阮舒非要讲完:“我们现在会怎样?”
本来想问的是,“我们还会遇见么?”。
转念思及孟欢的这个位置,就是出现在陆振华身边,那么肯定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换了句话。
而出口后,阮舒又立刻自嘲——什么鬼问题……
“这个‘如果’不存在!”傅令元重复,语气比方才厉得多,声音更是相当冷。
没和他面对面,都感觉到他凛冽的气场强到极致。
阮舒抿唇,沉默住。
傅令元亦安静下来。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突然有点压抑。
阮舒回归正题:“我还在琢磨我为什么会变成报废品。晚上刚现的这个小纸片上的内容,我会再找庄爻和闻野问一问的,或许能再了解得更多些。这个‘三号’得找出来,否则不踏实。”
顿了顿,未听到他的动静,她说:“没其他事的话,就先这样。”
“有。”傅令元叫住她,告知,“黄金荣不管怎样都是青门的重要人物,陆振华没有亏待他,葬礼很体面。”
阮舒垂眸:“嗯,我知道了。”
“出了这件事,原先在陈青洲死后留于海城被重新编制的那些陈家旧部,陆振华一个都没再放过。”傅令元又告知。
阮舒闭了闭眼:“嗯,我知道了……”
除了曹旺德及华兴,没有陈家的人了,消息网断裂。所以,连九思如今想得知海城的动静,靠的都是她表面上傅令元的手下的身份,遑论假若他们要救荣一,是连个能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便听傅令元劝她:“不要企图来救荣一。”
这个阮舒倒还真没企图,她真正企图的是,让陆家的人亲自将荣一从海城带出来。
“嗯,我知道。”阮舒的字眼还是这么几个。
傅令元却是笃定地质疑她的爽快答应:“有事情及时和我商量,直接联系我或者让二筒转告我,不要当面答应我,背后又去做另外一套。”
阮舒亦质疑:“我想知道的事,你不也对我藏着掖着?”
“什么事?”
“比特币,暗网。”
“这件事你知道结果就行。”傅令元的回答和庄爻的一模一样。
阮舒基本肯定他们俩“沆瀣一气”商量好的。
没追问。反正她本来也只是想知道结果而已。
便转到下一件事:“我又去试探过一次阿婆了,她知道黄桑还活着。”
傅令元愕然:“怎么会?”
“我也想问你。”阮舒凤眸轻狭,“黄桑当年是怎么诈死的?是不是哪里露了马脚?你得再去问问黄桑了吧。”
“嗯。”即便只有一个字音,其中的严肃也足以表现出傅令元对这件事的看重。
“好了,这下真没事了。”阮舒又表达出该结束通话的意思。
“你很着急?”傅令元不悦。
“你人不是在外面办事中?”阮舒不想影响他,聊得也够久了,他差不多该满足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傅令元说。
“什么?”
“你亲口答应的,下次见面你要奇到我头上,我牢牢记住了。”
阮舒:“……”嘴角轻轻抽搐。
收了线,傅令元抬头看今晚的圆月和淡淡的云丝,很快握紧手机,转身往回走。
关押室内正一片杂乱。
傅令元跨入,第一眼就看到荣一倒在地上,自己把自己的两只手掌扎烂,一个洞一个洞的血窟窿。
“哈哈哈哈,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成功打到我手的主意!”荣一鼻青脸肿,几乎瞧不清楚他的真实面貌。
不知荣一先前还说了什么,陆少骢全然躁动不耐,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烧红的烙铁。
由身边的手下负责强行掰过荣一的脸,陆少骢则一伸长臂,直接将烙铁烫上他的脸颊。
顿时滋滋滋地直冒烟。
并且迅速地,焦肉的味道弥漫满室。
伴着荣一的惨叫。
他明显在极力地隐忍和克制,脸变形,眼睛瞪得两颗眼珠子下一秒就会掉出来似的,身、上的肌肉仿若马上要爆开,浑身被汗渗透得比刚从河里淌出来还要湿哒哒。
陆少骢放下手,换了荣一的一边脸颊,也烙上去。
傅令元行至陆少骢身侧,撇着被荣一自残掉的手,微折眉:“这样你还能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