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顿时清晰入耳。
是有人在打沙包。
他脱掉了外衣,只着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此时此刻已完全被汗湿。
吊在半空中的沙袋不断地扬起再踱回,他戴着拳套,一拳出一拳落,紧锣密鼓密密匝匝地不停歇。
哪里是正常地练拳?分明是在泄愤。
褚翘原本要破口的咒骂咽下喉咙,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双眸眯起盯住他。
从肩胛到手臂的肌肉悉数紧绷着鼓起,视觉上便可想象触感必定硬邦邦如铁,且挟着烫人的温度。
下颌绷着,唇线抿着,眼窝深深的,眼眸黑黑的,眼神是没有温度的。
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出冷厉。
打得知他回国,寥寥几次见面皆匆匆,今日才算认认真真地端详他。她只觉多年不见,他气场更强悍,气势更逼人。
以前那个桀骜不驯乖谬不正痞里邪气的浑小子,真真变了。
明明还是他,相处起来该浑得依旧浑,甚至更浑。
可终归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只是她自己形容不出来具体。
敛住思绪,褚翘放下手臂,走去冰箱拿水。
重新走回来时,傅令元已经下场,摘了两只拳套随意往地上丢弃,弯身捞过毛巾,用力地摇了摇脑袋。
顿时他的汗水被甩出飞溅。
褚翘躲闪,依旧没避开,大为光火:“卧槽傅三你够了!撬坏我的锁擅闯私人场所肆意动用他人物品现在还拿汗臭味熏我你要不要脸啊你?!”
傅令元兀自擦着汗,面无表情地从她手里夺过水,仰头就咕噜咕噜地喝,喉结滚动,没两三下整瓶水下了他的肚,像大水牛似的。
喝完后他理所当然地把空瓶子塞回她的手里,才吐出“谢了”两个字。
褚翘:“……”
傅令元已兀自行去角落,从搭在椅背上的他的风衣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旋即放松身体地席地而坐。
点燃一根烟。
他单只脚屈起,单只手撑在身后,叼着烟,吸了口,仰着头吐烟气。
卧槽,这姿态看起来,简直他妈地逍遥快活,好比那啥啥“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褚翘腹诽着不恰当地比喻,隔空准准地将空瓶子丢入垃圾桶,尔后在他对面落座。
这会儿倒是能清楚地看见,他姿态虽闲肆恣意,但眉宇间凝着团黑气,阴翳得不行。
“谁招你惹你了?”褚翘踹了一踢他的脚底板,猜测,“你表弟告诉你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老婆生病住院另有内幕?说来听听呗~”
傅令元没搭理她,仅仅沉默地瞟她一眼。
“破德性~”褚翘真想把他嘴里的烟给摘了,“如果没有我,你哪有机会对你老婆又抱又亲?你回报给我的都是些什么啊。这合作没法继续了~”
“你不是去调查梁道森了?”傅令元颇为吝啬地开口。
“我昨天不就要问你,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褚翘即刻坐正了身体也肃正了表情,“昨天在医院门口,去看你老婆之前,我见着那个梁道森了。”
傅令元眸底的冷意颇为渗人:“然后?”
褚翘将他的冷意理解为他对阮舒这位未婚夫的情敌之间的嫉恨,说:“在梁道森家门口盯梢的我的同事,却总说他没见梁道森出过门。但梁道森又确实在外面活动。所以我同事怀疑梁道森家里有不为人知的其他出入口。”
“如果真有这样的出入口,他这个人确实有很大的问题。否则正常人没事怎么会不想被人知晓他的行踪?”她思路清楚地分析。
傅令元面露不屑和讥诮。
褚翘神烦他这副模样:“有什么问题你不能直接说吗?非得用这种表情?仗着你知道得比我多点,就了不起?”
“是了不起。”傅令元轻飘飘。
褚翘:“……”
她正准备火。
但听傅令元忽然问:“你们当警察的,平时在审问犯人的过程中,偶尔特殊情况,会采取某些特殊手段的吧?”
话题跳转得令人措手不及,且和原本的聊天内容相距甚远。褚翘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他的话中话,翻一记白眼:“我们从来都是按法律办事。否则我们和你们这些社会不安定分子有什么区别?”
“呵,”傅令元的讥诮之意愈浓,“好好好,你是公正廉明的好警察,从不对嫌犯严刑逼供。”
“傅三!”褚翘炸毛地一跳而起。
傅令元平静得很,烟叼在嘴里,是故语音有些含糊:“我又没拿着录音笔套你话要拿去举报你,随口问问罢了。”
“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你们警察做审讯工作的某些变态手段瞒得过我么?以暴制暴,都懂,你犯不着急,越急不是越此地无银?”
褚翘却是越听越气:“我真是疯了才和你这个青门大佬坐在一起说话聊天!”
“没正事的话你滚滚滚~你赶紧给我滚蛋~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和你瞎扯掰!”她厉声下逐客令。
傅令元置若罔闻,非但没走,反而身体往后一倒,躺在了地面上。
他叼着烟忘了抽,烟头升着屡屡烟灰,灰烬就势掉落。
他嘲讽地弯了下唇,拳头在旁重重一砸,嗓音显得沙哑:“真他妈操蛋。”
褚翘深蹙眉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整个人憋屈而颓废。
兜里的手机倏尔震动。
她捞出来,现又是负责盯守梁道森的警员同事,走到旁侧接起:“有什么新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