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晚到一步的陈青洲也进来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荣叔?”阮舒问。
陈青洲瞬间明了大概是什么事情了,淡淡一笑:“半路上他还打电话问过我到哪儿了。”
所以才能掐算好时间让佣人及时准备好面条?阮舒抿唇不语。
吃过面条,回房间里,阮舒从包里将那串佛珠掏出来,放在桌上,静默地注视很久,脑子里将过往的细碎脉络性地粗略回忆一遍,并没有记起一星半点儿可能和少了的那颗佛珠相关的事情。
这可能得靠林妙芙。
林妙芙才是最经常陪在庄佩妤身边的人,或许她对这串佛珠更有印象。
轻吁一口气,阮舒又给余婶去了通电话:“三小姐回林宅没有?”
“回来了。昨天傍晚回来的。”
“她现在怎样?”
“三小姐挺好的。”
“挺好的是什么意思?”昨天不是说她的处境很难堪?阮舒蹙眉,继而问,“你突然抛下她在医院,她回来后该冲你大脾气了吧?”
余婶却是道:“没有。三小姐没有冲我大脾气。”
“嗯?”阮舒颇为意外。
余婶也觉得奇怪:“三小姐昨天回来后很安静,不吵也不闹的。因为傅先生之前交待我暂时别管三小姐,所以我没有给三小姐煮饭洗衣服,三小姐也没有任何的意见,自己默默地叫了外卖。”
是有点古怪。阮舒沉吟着又问:“那她现在在哪儿?都做些什么?”
“一直都在房间里不出门。好像在看电视剧,我听见动静了。”余婶把知道的都说了。
阮舒默了一默,再问:“你向傅先生汇报过这些么?”
“回阮小姐,我没有资格和傅先生直接联系。这边的事情,一直都是栗兄弟在负责,该汇报的,栗兄弟会汇报。傅先生的要求,也是通过栗兄弟转达的。最近两天栗兄弟还没有打过电话给我,所以傅先生还不知道三小姐现在的情况。”
“好,我知道了。有问题我会再联系你的。”结束通话,阮舒琢磨着,这林妙芙不哭不闹的,该不会真被医院里的处境给锻炼了吧?
那就明天再回去一趟。
有了安排,阮舒将林妙芙的事丢开,拿出金刚经和那沓誊抄的经文纸,继续挑出对应的经文页——她现,这些经文的内容并不是连贯的,而是分布在不同页面的不同篇章。
挑出来后,阮舒将那些经文的内容仔细翻看过去,特别去注意那些页面上是否留下过庄佩妤的什么特殊标记。
然而并没有。页面十分的干净整洁,唯一的标记,就是之前她已经现过的“净心”二字。
毫无所谓。
还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阮舒揉了揉因长久低头而酸楚的脖子,不禁自嘲一笑——没有工作的她,每天真的是闲得慌了,才会躲在房间里研究她根本什么都不懂的“两亿”。庄佩妤可什么都没告诉她……
她靠上椅背,往后仰头,静默地盯着天花板上白玉兰造型的灯盏,眼神渐渐涣散,头脑放空。
少顷,她捏了捏眉骨,重新坐直身体,瞅着时间差不多,拨通了马以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通了,通了之后那边却并没有声音。
阮舒主动先问候:“喂,马以?”
“嗯。”马以极其简略地应了这一个字,旋即口吻极其疏离地反问:“你是哪位?”
阮舒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并非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好久没和他联系,今天决定打这通电话之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少不得会被他冷嘲热讽,但没想到他更狠,干脆“不认识”她。
苦笑一下,她顺着他的话故作轻松地戏谑道:“马医生的病人很多,不记得我很正常。我就是被你治了七年才治好的一个普通病人。不知道马医生的其他病人知道这件事,会做何感想?”
这说话的方式可蕴了砸他招牌的意味。
马以倒是从容应对,从另一个角度剥离出解读:“重病七年,还是能被我耐心地治好,是个很不错的广告。”
声音没有什么温度,阮舒都能自动弹现出他那张常年面瘫冰山脸。
“那你的广告必然不能少了我这位女主角。”她调笑,“看在我是你多年病人的份上,费用上我就不收你的了,只要你提供我餐饮和住宿就可以。”
马以那边竟是第一时间就听出味儿了,没再与她扯,正色:“找我什么事?”
阮舒支起手在桌上,驻着下巴,继续笑:“就是刚刚和你说过的,希望马医生提供我餐饮和住宿。”
“你出什么事了?”
“没多大的事儿,就是变成无业游民了。”
话落之后,马以一时没有动静。
阮舒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不过她知道他不会开口追问。因为她曾是他的病人,他太了解她了。而她也可以脑补出他此时此刻应该习惯性地托了托他鼻梁上的眼镜框。
微弯唇角,她问:“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你家那儿的第三层,是不是还空着没有租出去?”
“你想租?”
“嗯。我暂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去。”
如果不是因为脚伤,她不会至今还住在陈青洲这里。现在基本康复,走路已经没问题了,她也该搬出去了。
她没有像林承志那样到处办房产。所以如果不住林宅,就得另寻他处。
长期住酒店不是事儿,临时买房又太麻烦,要牵扯一系列装修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住不进去。一排除,最简单的还是租房。
于是一下子就记起马以那儿。
他的心理咨询室就是安置在他自己家,第一层全部都是,第二层则是他自己住,第三层是专门用来出租的。上一位租客是个外国来的青年旅行画家。
主要是马以家附近分别有一座养老院和一座精神病院。两处的人都需要安静舒适的环境,所以非常地清幽。
她觉得那里很适合她,很适合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而且……她没有其他什么朋友,只有马以了。之前答应过他再最后去做一次心理测验检查,她那阵子一桩事儿紧接着一桩事儿,也完全抛诸脑后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马以直接问。
阮舒舒心地展开眉眼:“谢谢你,马以。”
“没什么好感谢的。”马以平静道,“每个月的租金该收多少还是收多少,不会因为你曾经是我的病人,就给你优惠。”
阮舒:“……”
如果没记错,他那儿的租金和他的心理诊疗费一样,都高得惊人。
她要收回她的“谢谢”……
……
晚上的餐桌上,依旧没有见到黄金荣。
据佣人说,餐食照旧送进他的房间。
阮舒抬眸看对面的陈青洲。
陈青洲貌似还是不担心的样子。
见状,阮舒也就不和他提黄金荣了,而告诉他自己打算搬出去。
陈青洲似早对此有心理准备,听言并未有丝毫讶然,猜测着道:“看样子阮小姐已经定下来自己的住处,不需要我帮你安排了。”
“嗯。”阮舒点头,“我一个朋友家刚好有套房出租。”
陈青洲略略颔,继而问:“什么时候搬?我还能帮到你哪些?”
“就这一两天吧。”阮舒笑笑,“至于帮忙,我倒暂时没想到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那我拨几个保镖给你。”
“不必了。”阮舒拒绝,“没什么必要。”
原先问他要保镖,是担心自己被傅令元逮回去。现在既然确定了傅令元没有这方面的意图,那么自然没有再带保镖的必要。她可没有仇敌。
而且,这么久以来,身边先是傅令元的眼线,紧接着是陈青洲的人,总算可以借这次机会,告别那种被监视般的日子,她怎么还会再自讨苦吃地要保镖?
陈青洲神色间露一丝了然,沉凝两三秒,道:“你要搬走的事情,荣叔他——”
“我正准备去亲自和他说。”阮舒道。顺便也慰藉一下他受伤的心。否则他老这么在屋里呆着不出来,她怪难受怪愧疚的。
陈青洲淡淡一笑:“好。”
阮舒自餐桌前起身,接手了佣人原本要送去给黄金荣的饭菜,朝他的房间行去。
荣一在这时来找陈青洲汇报消息:“二爷,让去傅家附近蹲守的兄弟来讯了,说傍晚亲眼见着傅警官的母亲出来过,看起来气色很好身体安康,并没有任何的病症。”
闻言,陈青洲清黑着眸子,神色晦暗不明。
……
这边阮舒叩响房门,黄金荣很快来应。
“荣叔,我来给你送晚餐。”阮舒冲他示意手中的盘子。
黄金荣愣了一下,定定地盯着她,神色闪烁。
见他一动不动的,阮舒抿唇笑问:“荣叔这是不欢迎我不想看到我?”
“哪里有?你胡说什么?”黄金荣的八字眉当即不高兴地揪起,“家里又不是没有佣人?你咋自己端?快给我!”
说着就要从她手里接过餐盘。
阮舒避开他的手:“我都端着了,荣叔你就别和我抢,又不是什么重活。难道你不打算让我进去么?”
黄金荣立刻侧开身体,给她让了道:“快进来丫头!快进来!”
阮舒款款地笑着往里迈步。
黄金荣在她身旁抬高手臂做出护着她的姿势,好像把她当成小孩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打翻手里的东西似的,同时也指着方向引着路:“放这儿放这儿!放这张桌子就行!”
阮舒依照他的指示行至桌前,放下盘子前,现桌面上正放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她不禁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