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陈青洲把手机放在茶几桌上:“我们先沟通,然后再来处理其他事情。”
手机的震动声因此变得愈明显,响在两人之间。
阮舒蜷缩手指,盯着屏幕,直到它震到最后自行挂断,安静下来,几秒后,屏幕上的光线也暗掉。
傅令元没有再打过来。
阮舒定了定神,稳了稳心绪,看向陈青洲,眸光清锐:“我先声明,两亿在哪里,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确实不清楚,也没有任何的头绪。所以这次你帮我出来,我无法用两亿的线索回报你,你只能另外提条件。”
陈青洲有些无奈:“如果我说我并不需要你回报,你应该就要认定我是为了故意和你套好关系以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在你心里都是居心叵测。”
阮舒抿唇不语,算作默认。
陈青洲笑了:“没关系。你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
“那么接下来,阮小姐有什么想法?”他继而问。
“陈先生还是和我提条件比较好,因为我接下来是要和你做交易的。”阮舒口吻疏离,未曾因为他方才的话有任何动容似的,道,“我在陈先生这里最大的价值恐怕就是和庄佩妤的关系。虽然我不清楚两亿的线索,但或许我可以承诺尽我的最大努力帮你找寻。”
话出口,她的心内微微地顿一下,垂了垂眼帘——同样的条件,她也和傅令元提过,但傅令元拒绝了,拒绝了她要求的离婚。既然如此,就别怪她用来和陈青洲交易。如果不这样,她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陈青洲的了。
“我明白了。”陈青洲一副洞察她心理的表情,“看来只有提条件做交易,阮舒才能安心接受我的帮助。”
阮舒沉默——任何事情都不要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人情,因为凡事没有无缘无故,这是她以前的原则。最近这阵子却因为傅令元……
阖了阖眼皮,她停止自己再去想,道:“陈先生想明白就好。那么就按照我方才所说的——”
陈青洲打了个手势打断她:“阮小姐,我自己的交易条件,应该由我自己来提,不是么?”
“那陈先生要什么条件?”阮舒心生警惕。
“很简单。”陈青洲淡笑,“请阮小姐安心地在我这里住下。”
阮舒略略一怔,极轻地蹙眉。
陈青洲的话在继续:“阮小姐目前暂时没有栖身之所不是吗?我猜阮小姐要与我交换的条件是,保障你不会被再被令元带回去。所以没有其他地方比留在我这里更安全。我这里的守卫,并不比令元的别墅差,每天也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十分方便。”
阮舒一哂:“现在换你要软禁我?”
“别误会,我没有要软禁你。”陈青洲皱眉,“你在我这里的行动完全是自由,出入也随你。我最多给阮小姐多安排些保镖。”
可问题是她短时间内不敢随便瞎晃悠啊。傅令元那儿还不知道对她的逃跑要采取什么后续“追捕”行动。由此一想,分明是藏在陈青洲这里最安全,除非她离开海城。阮舒的表情不禁难看——所以她的确由一个坑跳到另外一个坑里来了。怎么都得躲上一阵子喽?
“我并不愿意住在这里。”阮舒老老实实地拒绝,“我的交易条件确实是希望陈先生能够保障我不再被傅令元软禁。在我顺利和他离婚之前。”
“离婚”二字貌似触动到了他,她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稍纵即逝一丝浅淡的黯然,不过很快就被清黑重新遮掩。
“我也确实暂时没有栖身之所,所以希望陈先生能给我找个你这儿意外以外的地方。”阮舒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并提醒,“陈先生该不会忘记了,你该和我避嫌吧?让我天天在你家里自由地进进出出,被人瞧了去,算怎么回事儿?”
陈青洲没有马上应承:“阮小姐说的我会再考虑考虑。就算要给你另外安排地方,也得给我些时间。在没有妥善安排之前,还是得请阮小姐暂时先住在这里。一两天而已,并不会引人注目。何况我的手下也不是吃白饭的,轻而易举就被外人知晓我家里请了什么客人。”
阮舒沉吟不语,心念电转地合计些事情。
茶几桌上,陈青洲的手机忽而又震动。
来电显示依旧是傅令元。
陈青洲任由手机震动,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阮小姐是否需要现在就和他讲清楚离婚的事宜?”
阮舒心口一揪,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默了一默,凉凉道:“我还没想好如何与他交涉……”
“好。那就先不接了。”陈青洲好像特别尊重她似的,“不过其实令元这两天并不在海城。而且应该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阮舒闻言抬眸:“他不在海城?”
她只知道早上出门之前,他说他手中负责管理的业务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他紧急处理,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陪她去医院复查。
“嗯。”陈青洲颔,别具深意道,“他刚在三鑫集团任职,根基还没完全扎稳,先前的事情虽然干得漂亮,但董事会的人还是都等着考察他头三个月的表现。这种时候,稍微一些小状况,都可能被有心之人放大成为诟病。所以最近应该没有其他事情,能比三鑫集团和四海堂的事情更加重要。”
阮舒反应过来:“是你搞出来的?”
“支开他,比较方便行事。”陈青洲淡淡一笑。
阮舒也从他方才的那番话里听出些许味儿,分明在暗指,对傅令元来讲,三鑫集团的公事,比陪她去医院复查要重要。
虽然她想要离开傅令元没错,但她并不兴儿外人来挑拨他们夫妻俩,不禁嘲弄:“男人本来就应该以事业为重,陈先生当年不也是为了如今的卷土重来,才和傅警官分开的吗?难道你还想标榜自己爱美人不要江山?”
直接被毫不留情地戳中痛处,陈青洲的神色微微一变,沉冷下来。
阮舒抿直唇线,心底稍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她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的感情评头论足?
“抱歉。”她轻轻吁一口气,“不过是陈先生的言语先有不当之处。”
陈青洲像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所谓的“不当之处”所指为何,转瞬收起沉冷,深深注视她:“阮小姐还是和我刚认识你的那会儿一样敏感。”
他的话显然没有说完,貌似还想进一步做评价,但约莫想到没有意义,所以止了口。
阮舒阖了阖眼皮,对此不予置评,不愿继续谈及私人问题,顺着先前的话题道:“能允许我好奇地问一问,陈先生的那位给我传纸条的暗线是谁?”
心里其实算是有了答案。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有电梯口碰着面的那一茬,她并无法马上锁定九思。
但既然锁定了,将九思一带入,以前的很多事情便模模糊糊有了比较清晰的线,给她一种恍然大悟感。例如九思最近对她的保护力度,明显不若过去力不从心,想想游轮上的落海事件,再想想遭遇西服男胁迫事件,较之先前几次,那都是拼了命的啊。稍加一理,她猜测,陈青洲恐怕是这段时间才确认她和庄佩妤的身份。
陈青洲但笑不语,并未回答她。
阮舒倒是记起,九思现在还留在傅令元那儿。陈青洲没有就此召回九思,看来是还要留着九思继续办事。毕竟九思的暗线身份还没有暴露,不是么?今天她能够顺利离开医院,九思貌似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恰恰被她支去买姨妈巾了,傅令元应该也怀疑不到九思身上……
她由此担心的是,假如陈青洲有能力在傅令元的身边安插眼线,是不是代表,傅令元也在陈青洲的身边安插了眼线?纵使她经营一家林氏,都得留着心眼防备身边的员工,更遑论他们处于这样的环境里?
只这么随随便便地一猜测,阮舒心底不禁再度暗嘲——世道如此,人心叵测,她敏感点,又有何不对……
楼上在这时传来什么东西重重掉落在地的动静。
陈青洲目光一瞟,当即皱眉,旋即重新看回来阮舒:“阮小姐,就按我们刚刚说的,你这两天先住在我这里,缓冲一下。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想法,之后我们再做调整。”
看得出来他是心急着去照顾傅清辞,阮舒的脑子也有些乱,有些事情还没有理清楚,顿了顿,便点头:“陈先生你先去忙吧。”
陈青洲似早料定她会做此选择,听言脸上的神色没有太大的惊喜,淡淡笑言:“那好。阮小姐自便吧。在这里你可以随意走动,如果阮小姐想要先休息,直接问佣人带你去给你准备的房间。如果阮小姐想要出门,就找荣一,他会直接帮你安排。不过其实我今天也会在家,不会再出门,如果你有新的想法要和我说,直接来找我,我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过道直走尽头的最后一个。”
他十分周全,周全得阮舒除了“谢谢”,没有其他话可答。
目送他上楼之后,阮舒定定坐在客厅的沙里,晃了片刻的神,脑子里只在想着一件事——这两天傅令元不在海城。
他不在海城,是不是代表,即便他猜到她在陈青洲这里,也暂时拿她没有办法?
心里好像轻松了些,又好像……另外堵了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她便强迫自己压下这些闹不明白的纷繁,找来荣一:“陈青洲说如果我想出门,你会帮我安排?”
荣一神情一肃:“大小姐要去什么地方?我马上备车备人。但可能需要点时间,不会那么快,因为要做的准备比较多。”
“你别紧张。”阮舒立马压了压手势,“我没有出绿水豪庭的范围,我是想回一趟我自己那边,收拾一两件衣服过来。所以不必备车,你们看着找几个人跟着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