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滞了滞,旋即伸进衣服口袋里,将东西取出来。
是枚虬角扳指。口沿有点水印沁,全脑满花,非常古朴,目测是件古玩。
这玩意儿自然不是她的,她也不认为是这套女仆装原本自带的。
瞅了瞅它的内壁,现里头刻了俩字:闻野。
如她所料。
果然属于那个西服男。
可为什么会跑她的口袋里?
搜索回忆,记起西服男在告诉她他的名字之前,曾经扯了把她的衣服。
所以是那个时候放进来的?
掂了掂扳指,阮舒一哂,准备重新丢垃圾桶里。
稍一忖,又顿住了。
貌似挺值钱的,丢了有点可惜,还是等回海城送店里估个价卖掉——怎么着都得讨回点精神损失费。
简单地换了身衣服后,她打开房门,冷不防一道身影迅速蹿到她跟前。
“阮姐!”赵十三线条粗犷的脸上泛着激动,把他以往一见她就紧张的那股劲给遮掩了。
阮舒小小地吓了一下,定定神,问:“你们老大呢?”
“老大出去有一阵子。阮姐需要我帮你把老大找回来么?”说着他作势要掏手机。
“不用了。”阮舒阻了他,“他可能在忙事,别打扰他。”
“是,阮姐。”
阮舒瞅着他憨直的样子,神思晃了晃,神情微动:“九思她……”
“阮姐要去看九思么?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沈医生还在照看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说还是得等等看今晚后半夜的情况。”
阮舒闻言愣怔:“九思她没……事?”
“嗯嗯。”赵十三连栽脑袋,“那刀的位置刺偏了些,没有正中心脏。九思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阮舒顿觉心里有块闷的部位骤然松开。如果九思真因此而出事,她怎么都会有负担。
下意识地就想说要去看看九思,转瞬又记起赵十三刚说的现在不方便。她止了念头:“九思如果有新情况,你要及时告诉我。”
“是,阮姐。”
阮舒接着问了他一些关于她失踪期间,他们如何察觉她不见以及如何找到她的问题,忽地,肚子又出“咕”地一声,她才晃回自己方才出门是要觅食的。
不过现在懒得亲自去餐厅了。恰好赵十三在,她直接打赵十三帮她订餐,她重新回房间,在沙前的茶几桌子上现自己先前落在医务室的手机。
当时被西服男的下属扔得粗暴随意,所幸只是透明的手机壳裂了,其他貌似没出问题。阮舒窝在沙里,点开邮箱,看到林璞几个小时前过来的她所需要的那些资料。
以往出行,她一般会随身携带平板电脑,以方便临时办公。
这回的本意是要全身心放松地度假,傅令元也清楚她的平板电脑的作用,所以压根没有帮她打包进行李。
如今资料有点多,手机屏幕毕竟小了点,没浏览多久,她的眼睛就酸酸疼疼的。这倒是其次,重点在于,她没有办法几份文件同时对比着翻阅。
想找打印机把资料全部打出来,可这样一来就等于明目张胆在傅令元跟前处理公事。他肯定得有意见。况且,事情琢磨着和三鑫集团紧密挂钩,她也不愿意被他晓得。
为此情绪难免有些烦躁。
其实明天下午就能回海城了,差不到一天的时间,她没必要急于一时。只是……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头不安得厉害。
赵十三很快就让侍应生帮她从餐厅送了食物过来。
阮舒暂且放下手机,打开电视机,边看节目边吃饭。
明明饿得感觉可以吞掉一头大象,真得吃起来,不到半碗饭就没吃不下了。汤是鱼汤,处理得很干净,但下午在渔船上留给她太过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打开盖子后,鼻息间便仿佛无形地萦绕出鱼腥味儿。
胃里有东西翻滚,上涌。
阮舒立即放下餐具冲进洗手间。
这回不是干呕,是真的吐,把刚刚入腹没多久的食物吐掉大半。
尚未有机会做孕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怀多久了。这种疑似妊娠反应的症状着实烦人,偏偏还挑在这两天出门的时候折腾,影响她的正常生活。冲这点,更坚定她不要孩子的念头,否则还没生下来,人生就被束缚住了。
或许一会儿应该先预约好医生,这样一回海城就能尽快解决掉了。
正合计着,耳中捕捉到外头刷指纹开门的动静。
傅令元回来了……?
一收神,阮舒连忙冲干净刚吐掉的秽物,对着镜子稍加整理自己的脸色,从洗手间走出去,迎面碰上他正朝洗手间这边寻。
“三哥。”
“睡好了?”傅令元虚拢住她的腰,手掌捧住她的脸,打量她清淡的眉眼。
“饿醒的,在吃饭。”阮舒唇角微翘,朝桌子努努嘴。
傅令元顺着方向望去,笑了笑:“我也饿了,正好和傅太太一起。”
“你回来晚了。我已经吃好了。留给你的是剩饭剩菜。”阮舒漾起笑意。
傅令元揽着她走向餐桌。
菜式挺多,看得出来每样都被她碰过的痕迹,但碰的量并不多。她吃饭的习惯素来很好,都是选边上的开始捡,并未在整盘菜里搅。米饭也是如此,从碗的一侧开始吃。所以即便是她吃过,饭菜也保持着干净整齐的品相。
“能吃到傅太太留下的剩饭剩菜,是我的荣幸。”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坐上她原本所坐的那把椅子,端起她的饭碗,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就着她先前挖过的那一侧米饭,直接开动。
虽说已经和他把许多亲密无间的事情都尝试过了,而且之前也不是没有生过他拿她用过的餐具吃东西,但眼下他的举动,还是令她心里头酵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闪了闪眸光,阮舒笑咧咧地于他身旁落座。
以往大多数情况,都是他看着她吃,今天反过来,倒还是她头一回什么都不做,只瞅着一个男人吃饭。
少顷,她未加评判什么,他却是似笑非笑地勾唇:“怎样?对你老公的吃相有什么想法?”
如斯问着的同时,他的筷子夹了根翠绿的西芹,送到她的嘴边。
阮舒张嘴,将西芹从筷子间衔下来,咬进嘴里咀嚼,咽下去之后抿唇笑:“在想三哥今天是不是干什么体力活了,饭量挺大。”
傅令元递过来一个欲求不满的眼神:“我倒是想干点体力活,奈何傅太太身体不方便。”
阮舒:“……”
“傅太太无法亲自喂我,我只好转化为饭量。”又是一个暧昧的眼神。
阮舒脸上谙出衅色:“那三哥接下来几天就都自个儿每天都多吃点。”
“傅太太倒是舍得我饿肚子。”傅令元勾唇,端着汤碗打汤,询问,“鱼汤很鲜,傅太太要不要来一碗。”
阮舒挺直腰板,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上椅背,稍别开脸:“不用了。我吃撑了。”
“那正好一会儿出门散步消个食。”傅令元提议,“答应了今天要陪傅太太的,结果还没有带傅太太在岛上好好逛逛。幸而这里的月色也十分不错。”
阮舒点头:“好。”
待傅令元喝完汤,给她加了件外套,两人便出门。
他说得不错,月色确实很不错。
晚上八九点钟,临近十五的月亮圆而皎洁,岛上视野开阔的缘故,看起来比身处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要大得多,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点缀着无数钻石一般璀璨的星星,比昨晚在游轮上看到得还要密集。
天幕之下是黑漆漆的海面。海浪的声音规律而悦耳,海风习习,微凉,微咸。阮舒握紧他的手,任由傅令元牵着她,在沙滩上慢慢地走。
静默地走了许久,她拨着被风吹乱的丝无意间回头,看到身后斜斜打过来的路灯照出他们几乎并行一致的脚步。
他的脚印大些,她的脚印小些。
“听说傅太太的胆子很大,在渔船上时竟是夺了S的枪反过来威胁他。”傅令元在此时出声。
“S?”阮舒微惑。
“嗯。‘S’。”傅令元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他是个搞軍火走、、私的倒爷,之前在中东的战争地区活动,连美方都在悬赏抓他。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具体长相和姓名都不知道,一般称呼他的代号‘S’。这回他是被警察追捕的过程中生枪战跳海逃到陆家的岛上来的。”
“不知道长相和姓名……?”阮舒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