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宁的话再明白不过,我若还不领悟,那真的是愚钝,也不配来当这个说客。
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充斥着一股隐隐的悲哀。人世沧桑,似乎顺伯和慧宁之间还应该有另外的收鞘。这样就是圆满?这样……也是圆满。我将杯中的茶都喝尽了。
慧宁已经没有了挽留我的意思。我确该走了。
“师父,告辞。”我对她作了一揖,以显示对她的尊敬。她似乎要打坐了。这对一个有为高尼来说,是每日必修的功课,马虎不得的。
我不能打扰她,打扰了她的清修。
我缓缓地走了出去,离开了庵堂。沿着一级一级的石阶往下,很快就走到小山脚下了。我又看见了那群耄耋之年的自梳女。她们大概也吃完了无法了,手搀着手,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别看她们年纪那样大,但视力都很好,远远地就看见了我,咧着没牙的嘴,还和我招手。
我的心里,涌起许多说不出来的感情。开着车,我想回桃林,但骆维森这会儿也不在。那么,径直转去老宅吧,顺伯还在等我的消息呢。
果然,当我将车停在老宅的门前时,顺伯已经在门口等我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渴望、等待、焦虑、紧张……我避过顺伯的眼神,走到他面前,轻轻说道:“顺伯,我去见过慧宁师父了。她很好。”
顺伯轻轻点了点头。
但我知道,顺伯想听的不是这些。
我就叹了口气,如实告诉他:“丁香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也已经都放下了。她说,放不下的是你,不是她。她已经没有挂碍了,你去山上,不要一放下米面就离开,其实慧宁师父说不定在等着你呢。毕竟,你们是故人。”
我的话,令顺伯吃惊。他定定地站在那儿,像一根枯朽的树桩。良久,才苦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懂了,我是个老糊涂。一直糊涂的人是我,不是她呀……”
“顺伯,你随时可以去看望慧宁。只要你愿意,我送你去就是。”
“不用了,不麻烦您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两只脚走着去比较好。”
“可是……”
“我身体还健康,就当锻炼身体。再说,那些米面什么的也不重,我能行的。”
回到桃林后,骆维森已经回来,这厮是个有心人,已经做完了晚饭,从厨房里出来的。他做的都是素菜,不沾一点荤腥。我看了一眼,餐桌上摆的是青菜炒蘑菇,豆腐粉皮,白菜芋头,蚕豆蒜苗,做的还十分的可口。
“我妈呢,桃宝呢?”
“看电影去了。”
“看电影?”
骆维森就撇撇我:“是啊,桃宝和你一样,爱看电影,一到电影院,就像个大人,安静稳重,一边看还一边思考。”
“我怕耽误了她睡觉。”
“不会的。我丈母娘这点还是有分寸的。”
我曾经建议骆维森,要不要在桃林里装一处家庭影院,但骆维森说不用,在电影院里看更有气氛。我妈和桃宝看完了电影,肯定是在外面用餐了。
家里,就和我和骆维森俩人。
他帮我盛饭:“今天,顺利吗?”
“顺利。”
“哦。”
“慧宁师父早就是得道高尼了。她请我吃了一顿斋饭,让我领略了人生的苦楚,又让我懂得人生的简单。总之,她和顺伯是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我想,这点顺伯心里其实也清楚。可他就是放不下。感情之事,男人似乎要比女人执拗。”
“唔,此话不错。”
“我已经转告了顺伯,我想他很快会去看望慧宁。”
“宋窈,你做了件好事。顺伯也应该得到解脱了。”
我笑了笑。心里忽然羡慕慧宁住的那座小山,以及她修行的庵堂。红尘俗世,能避在僻静的地方,清修诵经,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乐之事?慧宁展现出的笑容,真的是满足而又宁静的。
我就叹了叹:“骆维森,我们都是俗人,蠢人。我们活得蠢之又蠢。倒是丁香,慧宁师父,倒是难得看透这一切的人。”
“宋窈,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将桃林当成自己的修行之所的。以前,你不是说过,这里也是你的世外桃源吗?”
我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桃林就是桃林,不是别的地方。”
“怎么?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