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怕死,是他不放心的事还多,他舍不得老婆,也舍不得刚得来的与女儿在一起的天伦之乐。
不过纪君阳可就求之不得这句话了,拉起老婆就朝他挥了挥手,“那就拜拜,晚安了。”
等田蓉丽送他们出了高家的大门,高翰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掉进了纪君阳那小子的坑里,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溜得比兔子还快。”
田蓉丽看着越来越孩子气的老伴,嗔笑了一句,“你已经麻烦他们够多的了,每次见面还要损上几句,有你这么对恩人的吗?要是换成我啊,早就懒得理你了。”
“你是我老婆,不理我理谁。”
这宅子里老爷子继续耍着嘴皮子,精神劲头足得很,而外面的车子驶出了桂花路拐弯之后,千寻自包里掏出一折叠好的纸巾包,递给纪君阳。
纪君阳问,“这是什么?”
“苏珊的头。”
在酒吧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从苏珊的头上捋下了几根丝,然后找了借口上洗手间包起来。
血缘这东西,是不可更改的事,任你作假,也总有一天会有露馅的时候。
只是千寻没有想到,高家夫妇的结婚纪念日会如此隆重,不光邀请了洛市有头有脸的一些人物,甚至还有几家媒体的出席。
其实也不难理解,如此排场,不过是老爷子想借这个机会,迫不及待地向外界宣布他高翰文的女儿归来的消息,这样便让苏珊日后有了名正言顺继承高家财产的权利。
“温丫头,你来了。”今晚的高翰文,精神矍铄,像是病魔远在千里之外,中气十足,老远就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看他那笑纹堆叠的样子,旁人很容易被感染。
千寻将礼物递上,高翰文喜笑眉开地收下,却对纪君阳只是用鼻头轻轻哼了哼,以示招呼。
老小老小,越老心眼儿越小,老爷子这是记着纪君阳的隔夜仇呢。
纪君阳倒是不在意,笑着向他道喜,末了,不忘加一句,“老头儿,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气色不错,继续保持。”
高翰文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那还用你说,活不到一百,我也会活出九十九。”
纪君阳眉峰微挑,笑意不落,“突然间这么有自信?”
“那当然了,日子美好着呢,死得太早,岂不是便宜了阎王爷。我可告诉你,做好长期被我骚扰的准备。”高翰文装出阴仄仄的腔调,脸上笑意却是不曾减去一分。
“欢迎之至。”这位可也是他未来的岳父大人,纪君阳哪敢怠慢。
一个男人,真心爱着一个女人,自然而然地会爱屋及乌。
纪君阳看得出,自个妻子对老爷子关心得很,只是目前还在认与不认的矛盾中徘徊。他不会干预她的决定,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想清楚。
“今天客人比较多,你们就先照顾一下自己,我先去招待一下其他客人。”门口又进来好几拨人,高翰文朝他们挥了一下手。
纪君阳也很快被人围堵起来,他走到哪里,都是炙手可热的追逐对象,哪怕再低调,也挡不住其光华的耀目。
千寻注意到,大厅里并不见苏珊的影子,想必是在楼上由高姨陪同在准备着一个隆重惊艳的出场,因为那旋转楼梯上的布置得跟个花园的走廊似的。就是不知道有一天狐狸尾巴被揪出来,那张画皮还笑不笑得出来。
倒是高天明,有如脱胎换骨一般,与人交谈时变得谦和了许多。
他看见她,端着酒杯走过来,递与她一杯,“那件事,谢谢你。”
千寻淡淡一笑,“不客气,老爷子未必不知道我从账上走了十万给你,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你终究是他一手抚养大的儿子,没有血缘但亲情还在,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坚持给你支付治疗费。但愿你记得当日你的承诺,别再让两位老人失望。”
高天明所指的事情,是千寻去江城前的几天,偶然在大街上遇到落魄的他,没有了高家的庇护,找份工作都成了难题,没有公司敢聘请一个瘾君子,哪怕他明确地表示已经成功地戒除了毒瘾,还是没有人肯相信他。
失去了挥霍的资本,那些曾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说有难时一定两肋插刀相助的朋友,一个一个地有多远就躲多远。
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被那个圈子踢除出局,身无分文时找他们借钱,不对他奚落已经算是仁义了,一个一个推说这亏大了那冻结了还欠了别人一屁股的债。
变脸比翻书还快,人情冷暖,立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