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陆景行在身旁将章宜抽哒哒的话语尽收耳底,而后看着沈清掀开被子起床,看着她疾步走向衣帽间,几次身形不稳。
“阿幽、”男人沉声轻唤,试图让她冷静。
她步伐未定,进了衣帽间就开始换衣服。
到时、章宜正坐在医院长廊上,一身白衬衫被染得通红,浑身是血,整个人颤栗不止。
光是看她这个旁观者便知晓车祸现场有多惨烈,徒然,沈清呼吸不稳,心底一阵抽痛闪过。
而覃喧似乎也才来,蹲在章宜面前呼吸急促,喘息的厉害。
“章宜、”静谧的医院长廊里一声惊呼响起,章宜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猛然起身飞奔而来一把将沈清带进怀里。
紧随而来的是放声大哭,惊天动地。
而一侧陆景行潜意识里站在身后护住了沈清肚子,防止出现意外。
昏暗洁白的医院长廊里显得如此孤寂,剩下的唯有章宜凄惨的哭泣声,还有沈清缓缓僵硬的背脊,陆景行站在自家爱人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颇为不是滋味,身为丈夫的角度来说,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因为其他男人暗自伤神。
沈清稳住心绪伸手微微拉开章宜眉头紧蹙凉声问道,“什么情况?”
此时章宜哭的不能自主,抽抽搭搭的哪里有半分思绪将那些细节连接起来说给沈清听,只是一味的抱着沈清哭的惊天动地不能自己。
“章宜,”沈清声调维扬,试图用这种方法让章宜回神。并不想一无所知,处在被动状态。一瞬间,她冷了神智,开始抽抽搭搭哽咽着将事情说给沈清听。
这晚章宜与沈南风二人从公司忙完公事打道回府,驱车行驶到沈氏集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沈南风便觉有人在身后跟随,说了一嘴,但未曾放在心上,不想对方如此猖狂,在都旷阔得街道上将他逼上了绝路。
而全程章宜坐在沈南风的车里,提心吊胆。
经历过上次树林夺命狂奔的事情之后,章宜对都这个城市的看法有所改观,她并不觉得这里跟江城一样,
都的这些亡命之徒根本不将法律放在眼里,它们光天化日之下猖狂的狠,为达目的不择
手段。
即便身处闹市区,也不顾任何人的安危。
章宜抽咽的话语落地,沈清冰冷的眸子倏然之间落在陆景行身上,带着审视,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情与这个男人有关,与都这些阴谋诡计权力斗争相关。
身处在这个城市的顶端,或许待在都的时间久了,沈清不得不去思考这些问题,她不得不把自己身旁人的安危挂在身上。
陆景行自然是感受到她冷厉的目光,望着沈清眉头紧蹙,心中思潮翻涌,良久之后才极为冷冽的道出一句,“我去查。”
话语落地,沈清面色恍然有所收敛,而后又为自己对陆景行的不信任感到懊恼。
“抱歉,”望向自家丈夫的眸子顿了顿。
陆景行深深望了她一眼,未应允,反倒是转身拿着手机走远了些。
沈清心里一咯噔,自然是知道他有情绪了。
片刻晃神,覃喧似是察觉到了沈清的不一样,迈步过来搂着章宜坐回长椅上。
而沈清站定在原地,思绪放飞久久不能回神,直至思忖许久之后才拨通沈风临的电话,话语委婉,但出车祸本身就是个足以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
连夜、沈风临带着沈唅直奔都。
而医院静谧的长廊里在长达数十分钟的静默之后,迎来的是一阵匆忙且急促的脚步声。
陆先生将军医院顶尖专家请了过来。
远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与徐涵浅声交谈,医院日光灯明亮得很,以至于沈清一眼便瞅见了男人夹在指间青烟袅袅的香烟。
迈步过去的步伐稍稍停顿。
面对她的徐涵见沈清来了又停的步伐,停下了与陆景行的言语声,直直望着她。
男人回,见她凝望自己,不动声色的拧了拧眉,伸手在垃圾桶上方灭了烟,才朝她走来。
“给父亲打电话了?”他问,嗓音低低徐徐。
“打过了,”沈清浅应,伸手抓住男人胡乱套的一件天蓝色衬衫。
“恩、去坐着休息会儿,”他说,话语如常,温温淡淡。
沈南风的手术从凌晨进行到第二天上午八点依旧在继续,八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手术室里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之外,没有带出任何东西。
此时,章宜靠在覃喧肩膀上闭着眼睛暗自流泪。
而沈清靠在医院长廊上满身疲倦,缓缓捏着腰。
陆景行呢?
他有事情去了,如沈清所言,他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是否与政场有关,如果是,一切另当别论。
十点整,沈南风从手术室推出来,一行人急冲冲迎过去,整夜未眠本是极为耗费体力,更何况还是个孕妇。
起身之时,若非身旁沈风临眼疾手快拖了她一下,只怕是已经载下去了。
医生说;“并无多大危险。”
众人悬在胸口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这日中午,陆景行抽身到医院接沈清回总统府,欲要走时,候在重症病房外的沈唅突然跟只斗鸡似的站了起来,直呼其名;“沈清。”
二人视线相对,前者淡然,后者怒气冲冲。
一时间,医院长廊的气氛显得尤为诡异,而站在一旁的章宜听闻沈唅喊住沈清时,眉目不由的冷了冷;“沈唅,不看在同父异母的份上也的看看是谁挺着大肚子辛辛苦苦在这里守了大半夜,成年人别做出些什么知恩不图报的事情。”
陆景行在,许多话不能说。
她们知道,但沈唅呢?
临走时,陆景行深邃如海底的眸子落在沈唅身上,突然间,她一阵寒栗爬上背脊,外人或许看不清,但她看清楚了,那是恼怒。
沈清与陆景行前脚离开,沈唅恼恨的眸子对上了章宜,二人之间气氛僵硬。
章宜虽说比不上沈清,但好歹也是混迹商场多年的女强人,比起沈唅这个初出茅庐的的小丫头片子,她胜的可不是一点点。
“你们这是在包庇,包庇我哥喜欢沈清的事实。”
闻言,章宜笑了,虽说整夜未睡略显疲倦,面上妆容也已经花的不成样子,但她的气场由在;“包庇?沈唅,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这两个字,你以为你是谁?你哥哥喜欢沈清喜欢了二十年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以你哥的能耐出去另辟门庭不是难事,但他为何留在沈氏集团?”
她反问沈唅,话语中带着对这个二十岁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的嘲讽。
“因为、沈氏集团有他要守护的人,你哥傻吗?不傻,明知沈清已经为人妻即将为人母为何还要守在这一方天地中?是因为爱,何为爱你知不知道?”
“你大可闹,闹到最后沈清与你哥之间唯一的亲情纽带都没有了,到那时候你要失去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还要失去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沈唅,生在沈家,身为沈先生的女儿,没事多观观豪门与商场上的案例。”
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沈风临去了医生办公室,覃喧回了公司,只有章宜与沈唅二人。空气静谧的可怕。?沈唅被她直白且毫不留情的话语怼的无还嘴的能力。
“沈清失去沈南风,还有老公孩子,沈南风失去沈清会如何,你比我们都清楚,年纪轻轻的不要把公平正义随时随地挂在嘴边,这些东西都是虚无的,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很复杂,爱情,并非相互的。”
她比任何人都不想沈南风在一心扑在沈清身上,但也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沈南风是个明白了,经历分分合合颠沛流离这些年早已看透了自己的心,他执意如此,谁又能将他拉回来?
章宜的话,字字珠心。
“他不求回报,不去打扰沈清,你也别将这块镜子打碎了。”
“若是碎了呢?”
“不成疯便成魔,”言罢,章宜将冷冷视线收回来,而后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医院。
此时,沈唅的心是颤栗的,而这颗颤栗的心此时还包含了章宜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咚咚声。
喜欢有夫之妇,他是不齿。
但远观不打扰,谁能说他不是一个正人君子?
爱情的世界里,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
陆景行强了沈清在逼婚,是错。
婚后对她百般隐忍照顾,是对。
瞧瞧,任何事情都有两面。
沈南风住院后,一向不问世事不怎么操心的沈清难得的开始吩咐总统府营养师跟她走一趟去医院。
连续一个星期,若是精力允许,沈清亲自过去。?若是身子疲乏便让佣人送。都最好的医生都被她动用了,对于沈南风,可谓是悉心照顾。悉心道将南茜都送到了医院里。?九月三日,沈清将这日记得异常清楚。这日、总统府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素来单身的副总统被拍私下携美女出席宴会。这一消息,震惊海内外,将那些豪门子女的心碎了一地又一地。让政客们狠狠颤栗了一回。
纷纷猜测那人是谁,如此紧要关头,到底是哪家姑娘能让他放下权力斗争总统之位投身于爱情当中去的。
众人百般猜测,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时,沈清却联想到了医院长廊里的那个女子。
这日下午,都绯闻满天飞,沈清抽空去了趟医院,刘飞与苏幕的贴身管家跟随。
医院病房内,沈唅尽心照顾沈南风,南茜也在。
沈风临去了公司主持大局,毕竟、集团副总出车祸很容易让人联翩浮想。
跟何况此时都如此动荡不堪。
推门而入,正靠在床上拿着手机打电话的男人侧眸望过来,沈清与其对视,站定片刻,随手关上门。
确实如医生所说,并无大碍。
沈清来时,沈唅不知是突然想通了还是如何带着南茜出去了,将空间留给这二人。
“好些了?”她问,话语平平。
“没什么大碍,除了这个,”男人说着,扬了扬自己挂在脖子上的臂弯。
沈清见此,有些好笑,唇角轻扯,露出一抹笑颜。
下午时分的阳光照进屋子里,沈清背光而坐,如此浅笑,让沈南风有些失神,恍然间似是看到了那个十几来岁的小姑娘。
可在眨眼,消失殆尽。
只是海市蜃楼而已,眨眼间便消失了。
沈清的离开,是因为陆景行的一通电话。
行至医院住院部大厅时,隐约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往前走的人猝然停下脚步回观望,那人正按电梯,反过身来,借此,她看清了那人面庞。
只是一阵恶寒。
都的空气正在寸寸变得压抑。
最为让人觉得压抑的便是总统府,九月三号的事情过去不久,沈南风出院了,南茜依旧近身照顾。
陆景行未说何,只是偶尔在看见沈清拿着手机与沈南风通了许久电话时会感到不悦。
九月七日,正在睡梦中的人突然被吵醒,一个惊颤,吓得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个不停。
躺在床上缓缓安抚了一阵才得以停歇。
她疑惑、拧着好看的眉毛掀开被子,走到起居室,大门未关,隐隐约约听见楼下有争吵声。
在往门口的方向去,声线逐渐清晰。
这夜,陆槿言酩酊大醉被秘书送回来,苏幕说了两句,她反驳,且话语粗鲁丝毫不将苏幕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言行之间没有半分为人子女的尊敬。
彼时陆琛也在,气不过,一巴掌甩在了陆槿言脸面上,大战就此拉开。
而陆景行是被林安的敲门声吵醒的。
下楼太急,忘了关门。
“我这辈子最为痛恨的事情便是生在天家,没有自我,活得像个傀儡,除了家族利益还是家族利益,永远也不能活出个人样来,世人只见我风光无限,可谁曾见到我为这一切付出了什么?”
“陆槿言,”陆琛冷喝她,声线明显高扬带着怒气。
“你骂我打我我也要说,我终日只是为了家族利益在前进,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景行尚且还能跟爱人在一起,我呢?”
“那是因为你爱了不该爱的人,”平地惊雷一声暴喝,吵闹的客厅突然之间就静谧了。
逼仄的气压寸寸碾压过来,让人不能喘息。
就连站在楼上的某人也感受到了低气压的摧残。
沈清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扶着肚子站在三楼拐角处听了会儿,静默离开,转身上楼。
不想掺和其中。
这日晚间,直至天亮,陆景行才回到卧室。
次日清晨早餐时分,沈清以为昨夜大家闹得如此僵持,清晨应该不会见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的景象。
可、还是见到了。陆槿言除了面色不如平常轻松之外,就好似昨晚的事情就跟做了个梦似的,恍惚间就过去了。
孕三十二周,陆景行每日的工作悉数带回了总统府,书房成了他的驻扎地,余桓与总统府内阁成员时常出没住宅楼。
沈清行动逐渐不便,下楼之后再难上来,就连着腿脚也开始浮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