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昏暗混沌,迷迷糊糊地,我睁开眼,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如海绵般柔软的大床上,浑身疲软。
床头两侧人影幢幢的,似乎站着好几个人。
这些人都伸长脖子,勾着头,冲我桀桀冷笑。
我眼皮沉重,看不清这些人的脸,只能依稀看到,每个人的胸口,都绽开了一朵血花。
与此同时,我现这些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匕,仿佛就等着我醒过来,再补上一刀。
我总觉得,这些人,就是谢绝他们。
本想张嘴向他们表示歉意,喉咙却似被人掐住了一般,咯咯闷哼了几下,就是说不出话来。我心头急切,喉咙一甜,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刺骨的石床上。
石床四周的床沿,在不断地往外冒着白雾。四周黑漆漆的,只在墙角点着一盏不断跳动的油灯。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有桌椅板凳、没有床帘被褥,最重要的,也没有盯着我冷笑的谢绝等人。
这间密不透风的石室,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如同冰冷的牢房。
我胸口仍旧隐隐作痛,感觉口渴得厉害,从寒石床上爬起,想出门找点水喝。
这时候,寒石床后,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忽然有个声音,沉闷地道:“你醒了?”
我大惊回头,见是个带着黑铁面具的男人,大马金刀,跨坐在一张石质的太师椅上。
他身上穿着和毕谢一般的猩红官袍,身材魁梧,颔下一把灰白的虬髯,看来年纪已经不小。
“你是什么人?”我冷冷地问道。
那人笑呵呵地道:“我是你爷爷。”
我起先没反应过来,以为他骂街,本想作,一想又不对,浑身一颤,皱眉道:“你是我爷爷?可大伯和我爸说——”
“你大伯不知道。”那人截口道,“至于你爸……唉,现在还不是时候,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人。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回去吧。”
“回去?”我不解,“回哪儿去?”
那人道:“自然回你的转轮殿去。小姑娘拦着那些人,没让人动你的遗体。你赶回去,魂归本体,自然就能活过来。说是亲手杀你,其实是救了你。”
我愕然道:“所以我现在——”
那人笑道:“自然是个幽灵。”
我心道难怪刚才就觉得,胸口被蚊丁刺中的地方,虽然仍旧隐隐作痛,但一点疤痕都没有。
起初还以为自己骨骼惊奇,愈合能力超强,合着我已经死了啊!
想到这儿,我看向那人,道:“那这样的话,您不是也——”
“我不是鬼。”那人平静地说道,“或者严格来说,我还没到魂飞魄散的时候。”
我想着蚊丁肯定不会自己想到这种,让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应该有人教她这么做,问那人,是不是他教的。
那人摇头道:“教她杀你的,和教你杀那些人的,是同一个人。”
“施鲛?”
那人点点头,道:“那家伙,未必就是好心,不过他肯主动帮忙,让你们在最关键的时刻,得到真正觉醒的方法,也算是件幸事。手段是偏激了点,好在这善后的事,相信你自己也能处理。”
我听得一知半解,谢过那人,转身要往外走,却又被那人叫住。
他犹豫了半晌,叹息道:“你别恨那小丫头。她这么做,心里其实比谁都苦。”
我回过身来,摇头苦笑:“就算所有人都误解她,我也不会记恨她。她现在的心境,我最了解不过。”
那人朗声大笑,道:“如此才是我范家该有的风度。你去吧。”
虽然知道自己已死,但再度回到转轮殿,我仍旧心头忐忑。
我害怕面对已经回魂归来的谢绝他们。
我能理解蚊丁的苦衷,不代表他们能理解我的苦衷。
施鲛实在是给我留了个极大的难题。
好在我根本没有机会面对这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