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这分明是给娘娘您下马威呢!”
承恩公夫人哭喊得几乎破音了,嘶哑而尖锐。
皇后保养得当的素手紧紧地拧着一方帕子,面沉如水。
就像大嫂方才说得,岑隐这次对她的长兄出手,实在是太过份了,简直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可是,对方是岑隐啊。
皇后想到岑隐那张绝美阴冷的面庞,心里就直打鼓。
承恩公夫人抽泣着又道:“而且,皇后娘娘,国公爷这个差事可是皇上给的,如今皇上昏迷,岑隐这阉人就夺了国公爷的差事,这不是看娘娘您软弱好欺吗?!娘娘,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听承恩公夫人提到皇帝昏迷的事,皇后把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紧了。
说句实话,皇帝卒中昏迷,一开始皇后是惶恐不安的,感觉失了主心骨,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后却现自己的日子竟然过得比以前好多了,宫里的嫔妃、皇子公主们以及朝臣们都对她更恭敬了。
归根究底,就像承恩公夫人说的那样,皇帝一旦驾崩,那么自己理所当然就是太后,不仅这后宫中的所有妃嫔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活,连新帝也要对她折腰。
这些天,皇后也渐渐地想明白了。
其实皇帝走了,对她而言更好,她才能过上这一生中最逍遥的日子,不会再有人压在她的头上,她也不需要再隐忍度日。
承恩公夫人见皇后一直不说话,飞快地给一旁的金嬷嬷递了一个眼色。
金嬷嬷立刻在一旁敲边鼓道:“皇后娘娘,国公夫人说得是,岑督主这一次真的过分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国公爷可是娘娘您的兄长啊。”
“哎,要是娘娘这回忍下了,岑督主说不定会以为娘娘您怕了他了,以后岑督主恐怕还会更过分。”
说话间,金嬷嬷不动声色地与承恩公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金嬷嬷的唇角微微地翘了翘,就恢复如常。她的儿子孙子还在承恩公府办差,她卖承恩公夫人一个好,对家里人自然有好处。
金嬷嬷这几句话说得皇后心里很不舒坦。
是啊,承恩公被责罚的事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她要是无所作为,别人又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皇后?!
以后,便是新帝登基,怕是也会欺她软弱,不会把他们谢家放在心上!她必须要立威才行。
皇后的眸子里明明暗暗地变化不已。
承恩公夫人看皇后还是沉默,心里急了,下了一记猛药,扑通地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您一定要给国公爷做主啊。”
“皇后娘娘,皇上病重,岑隐如今在朝野大权在握,专横跋扈,简直就是目中无人!”承恩公夫人愤愤地说道,“娘娘,您不能再坐视岑隐坐大了!”
“他这是以为大盛朝是他的了,他不过一个阉人,能有如今的地位与权势,也不过是仗着皇上,等到日后新帝登基,他还想继续把持朝政不成?!”
“哼,岑隐他在朝堂上早就天怒人怨,将来指不定要五马分尸,方能平息众怒。”
“娘娘,您可要强硬起来,拿出皇后的威仪来,不能再这样任人欺负咱们家的人了!”
两行泪水又哗哗地自承恩公夫人眼角滑落,哭得是泪如雨下。
皇后抿了抿唇,心里终于有了决定,柔声道:“大嫂,你快起来吧……”
金嬷嬷连忙过去亲自扶承恩公夫人起身,承恩公夫人正欲再言,就听皇后先一步下令道:“周浩,你亲自跑一趟,去把岑隐给本宫宣来。”
周浩乃是凤鸾宫的大太监,皇后让他去宣岑隐无疑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承恩公夫人面上一喜。她在金嬷嬷的搀扶下又坐了下来,丫鬟连忙帮着她擦泪,并整理仪容。
偏殿里的宫女内侍们则是面面相觑,给了大太监周浩一个同情的眼神。
周浩心里再无奈,也只能作揖领命:“是,皇后娘娘。”
转过身时,周浩的脸色一下子变苦,心道:这承恩公夫人真是害人精,本来皇后娘娘好好的,一向性子温婉平和,从不主动挑事,这才几天,就被他们谢家撺掇成了这样。
哎,最后别连累了他们这些下人就好!
周浩心里暗暗摇头,甩了下手里洁白如雪的拂尘,打帘出去了偏殿。
承恩公夫人很快整理好了仪容,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她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雍容华贵的国公夫人。
周浩前脚刚走,后脚兰卉就捧着一个长匣子回来了,从皇后的私库中取来了两株百年人参。
皇后又道:“大嫂,虽说这百草堂的大夫不错,不过总不上太医,要不本宫宣王太医给大哥看看?王太医素来擅长治疗外伤。”
承恩公夫人从善如流地应下了,欠了欠身:“臣妇替国公爷谢过皇后娘娘。”
承恩公夫人来的时候怒气冲冲,此刻目的达成了一半,心情舒畅多了,思忖着:皇后无子,耳根子又软,便是来日四皇子登基,皇后终究还是要倚靠他们谢家。
不仅是皇后需要谢家,谢家想要更上一层楼,也必须倚靠皇后,两者彼此相依。
只要自己多劝劝,皇后总会听进去的。
承恩公夫人眸光一闪,试探地又道:“皇后娘娘,臣妇上次跟您说的事,您考虑得如何?”
承恩公夫人这句话虽然语焉不详,但是皇后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皇后慢慢地饮着茶,眉梢微动。
承恩公夫人接着道:“娘娘,所谓臣,乃事君者也。不能事君,又岂能为良臣!这岑隐既然不能用,那就换个能用的便是。”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个让不服管教的臣子本来就该打压下去,省得堵气。
皇后再次沉默了,想要打压岑隐哪里有那么容易,垂眸看着茶汤里沉沉浮浮的茶叶,犹豫不决。
承恩公夫人再接再厉道:“娘娘,岑隐不识相,可自有识相又感恩的人巴不得来效忠皇后娘娘您?耿家,杨家……”
皇后略有所动,眸子里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是啊。岑隐如今在朝堂势力庞大,这普通人想要顶替他恐怕没那么容易,可是耿家和杨家不同,他们都是皇帝多年的股肱之臣,两家人在朝堂上盘根错节,有人脉,也有故交姻亲,正好这两家如今败落,如果自己肯用他们,想来耿家和杨家都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承恩公夫人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一会儿说岑隐,一会儿说耿家和杨家……
直到一炷香后,帘子外传来了一个宫女的行礼声:“周公公。”
承恩公夫人立刻就噤声,装模作样地捧起了一旁的茶盅,姿态优雅。
随着打帘声响起,周浩又回来了,承恩公夫人一边饮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周浩的方向。
谁想,周浩走进偏殿后,那道门帘就垂落了下去,在半空中簌簌地振动着。
周浩的身后就再也没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