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郡主嘴角才泛起的笑又僵住了,暗道果然。
其他人的视线也都齐刷刷地射向了端木绯,包括皇帝。
皇帝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就见端木绯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气鼓鼓的,玉白的脸颊上晕出花瓣般的红晕。
“小丫头,你是不是和阿炎吵架了?”皇帝随口问道。
端木绯闻言小脸更鼓了,就像是一只圆滚滚的河豚般,可爱得紧。
“皇上,前天封公子和我去旧书铺买书淘书,我好不容易淘到一本孤本,掌柜说只抄不卖……封公子明明跟我说好了一人抄半册的,可是您知道吗?他才抄了两页就睡着了,”端木绯撅着小嘴告状道,“是不是很过分?!”
皇帝听着觉得甚是有趣,嘴角扬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那朕让阿炎过来给你赔不是就是。”
罗兰郡主的神色更微妙了,既想见到封炎,但又不想看到封炎特意赶来这里给端木绯赔不是。
端木绯的小脸还是绷得紧紧的,闷闷地说道:“皇上,您是封公子的舅舅,您肯定是帮着他的。”
皇帝失笑,还想说什么,就听小丫头很孩子气地说道:“反正我已经决定半个月,不,一个月都不理他了。”
皇帝看着这丁点大的小丫头煞有其事的小模样,觉得越好笑了,摇着折扇逗她:“一个月那么久?”
“嗯。一定要让他受点教训才行。”端木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上,您可得帮理不帮亲!”
端木绯与皇帝四目对视,那双清澈的大眼忽闪忽闪的,模样十分灵动。
皇帝哈哈大笑不已,神情也变得极为愉悦,“好好好,朕这回就帮你,不让阿炎来了。”
本来让封炎过来打马球,也是皇帝随口一说,区区一个封炎还决定不了一场马球比赛的胜负,京中多的是文武双全的将门子弟。
一旁的岑隐又默默地退了回去,薄唇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翘了起来,妖艳危险如曼珠沙华,心道: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机灵。
“谢谢皇上。”端木绯欢欢喜喜地说道,又喜笑颜开了。
皇帝心里失笑,暗叹:这丫头平日里看着聪慧机灵,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就和涵星一个样,也难怪两个人玩得这般好。
涵星悄悄地对着端木绯眨了下眼,意思是,干得漂亮。
罗兰郡主却是既失望,又愤怒,没想到皇帝三言两语就被端木绯给哄了。
果然,端木绯一定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封炎见到自己。
罗兰郡主狠狠地瞪着端木绯,还想说什么,但是她的兄长赫鲁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适可而止。
端木绯故意冲着罗兰郡主挑了下右眉,一副挑衅的小模样。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撞在一起,空气中隐约有火花闪现。
皇帝把这两个姑娘家一来一回的眼神交换看在了眼里,忽然想起了上次吉尔斯亲王来为女儿请旨争婚的事,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原来端木家的小丫头不止是和封炎置气,还是只护食的小猫儿……哼,这罗兰郡主真是莫名其妙,一点教养也没有,蛮夷就是蛮夷,不可教化!
既然人选都定下了,皇帝就吩咐內侍道:“章程,你让锦衣卫跑一趟京城和千雅园,把人都给叫来。”
“是,皇上。”那个叫章程的內侍立刻领命,把皇帝的命令转告了随行的那些锦衣卫,不消片刻,就有七八个锦衣卫纷纷翻身上马,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众人继续用着膳食。
随行的几个御厨那是各显神通,上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木绯心里暗道:比起大年初一的宫宴,今天的食物好吃多了。
烤鹿肉真嫩,野菜鱼汤真鲜,糯米酒酿真甜,荷叶烤叫花鸡真香……
这一趟真是没白出来啊。端木绯满足地眯了眯眼,心里不禁有种冲动,想找这几个御厨讨一下菜谱。
这时,一股喷香的气息传来,一下子吸引了端木绯的注意力,鼻子陶醉地嗅了嗅。
一个小內侍捧着一陶罐热腾腾的菌菇枸杞山鸡汤,又给在场的众人一一分碗,把热鸡汤端到每人的案上。
“皇上,御厨的手艺果然不凡。”摩轲莫喝了口汤,讨好地对皇帝说道,“如此精致的美食臣在西北从不曾品尝过。”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心情大好地说道:“那你就该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才是。”
摩轲莫急忙起身谢恩。
岑隐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王爷,我听闻你们西北草原有一种紫花脸菇,堪称菇中之王,鲜香无比。”
“岑督主真是见多识广。”摩轲莫殷勤地赞道,“这种菇就长在我西北最美丽的乌兰贝尔大草原上,它的生长极为不易,只生长在夏季,而且对环境也极为挑剔,非常珍贵,也非常味美,是以有菇王之称。这种紫花脸菇以及当地的马、细鳞鱼、马奶酒并成为乌兰贝尔大草原的四宝。”
摩轲莫为了讨好岑隐,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
皇帝听着也被挑起几分兴趣了,一边听,一边饮着水酒。
岑隐又问摩轲莫道:“王爷,我记得乌兰贝尔大草原应该就在你们兀吉族的领地附近吧?”
“正是。”摩轲莫点了点头,对答如流,“乌兰贝尔大草原西接我兀吉草原,东边就是乌兰贝尔山,方圆百里皆是风光秀丽,就像这种中原的一句古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皇帝感慨地赞了一句草原风光,就听岑隐含笑·道:“皇上,摩轲莫亲王对乌兰贝尔大草原了如指掌,不如就交给王爷来打理,皇上以为如何?”
皇帝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心道:岑隐所言甚是,乌兰贝尔大草原一直都是一片无主之地,总得有人打理才是。
皇帝看向了摩轲莫,问道:“摩轲莫,你觉得如何?”
摩轲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站起身来,对着皇帝抱拳道:“多谢皇上,臣一定不负所托。”
然而,不远处的吉尔斯却是脸色大变,完全没想到这才寥寥数语间皇帝居然把乌兰贝尔大草原拱手送给了兀吉族。
乌兰贝尔大草原的地域辽阔,是西北诸族通往北境的必经之道,在前朝属于左尔沁族的领地,彼时西北驻诸族前往北境和京城都要向左尔沁族交付高昂的“买路钱”。
左尔沁族也因此得罪了西北不少部族,前朝灭亡时,左尔沁族派兵支援前朝,以致自己后方空虚,给了西北诸族将之歼灭的机会。
然而,为了乌兰贝尔大草原的所属权,诸族争执不下,于是这百余年来,这片草原就成了无主之地。
渐渐地,这也就成了各族间的一种默契,没想到百余年的平衡在今天被打破了。
想着,吉尔斯面沉如水,连杯中的酒水都变得酸涩起来。
本来兀吉族在西北草原上只是一支二三流的部族,不值一提,但是这短短的半年中,兀吉族先是得了塔里族的领地,现在又得了乌兰贝尔大草原,领地一下子扩张了数倍……
吉尔斯不禁想到上次长子赫鲁告诉他,因为兀吉族求了岑隐才得了塔里族,现在岑隐又帮兀吉族得了乌兰贝尔大草原。
不似自己……
自己来京后,对耿海百般示好,却是半天好处没捞着,还眼睁睁地看着兀吉族一步步地壮大至此。
吉尔斯表面还算镇定,心里却是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在京中孤立无援,事到如今,也只能向左手边的耿海投以求助的眼神。
耿海眸子幽深,心里飞快地斟酌了一番,开口道:“皇上,这乌兰贝尔大草原乃是西北草原的一部分,这决定是否太过仓促,是否该问问……”其他几族的意见。
话才说了一半,岑隐笑眯眯地打断了耿海,反问:“国公爷可是觉得由摩轲莫亲王打理这片草原不妥当?那国公爷觉得由谁来担此重任比较好?”
顿了一下后,岑隐也不等耿海回答,就悠悠地又说了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西北草原上的事皇上为何不可做主?!”
岑隐的这几句话简直就是诛心,这个阉人真是阴险!耿海心里暗骂道,连忙道:“皇上明鉴,臣并无此意。”
皇帝面沉如水,那双锐利的眼眸一瞬间变得犀利如剑,心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莫非连片小小的草原都做不得主了?
耿海急忙又道:“一切自然由皇上做主。”
耿海也不想为了这些区区的西北部族去惹皇帝不快。现在还是“凤女”一事为上,自己根本犯不得和岑隐斤斤计较,来日方长。
吉尔斯又拿起了案上的酒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一点点地提了起来。
相比下,摩轲莫却是心细如狂,急忙对着皇帝抱拳谢恩:“多谢皇上恩典,臣定时刻谨记圣恩。”
乌兰贝尔大草原的归属至此算是尘埃落定了。
真是多亏了岑督主。摩轲莫心里感慨着,以后他一定全心全意地投靠岑督主,唯命是从!
岑督主说了,只要他乖乖听话,就会让他兀吉族取代百川族,成为西北第一族,让西北诸族对他俯,让他在西北草原上名垂青史。
想着,摩轲莫觉得热血沸腾,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就坐在他对面的吉尔斯。
吉尔斯与摩轲莫正好四目对视,二人的眼神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彼此之间的敌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百川族本来是西北第一族,但是看现在的势头,兀吉族已是直逼他们百川族,堪称西北第二族了。
想着,吉尔斯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口般,他不能再坐视兀吉族继续坐大了。
皇帝没注意吉尔斯,又继续笑呵呵地喝起酒来,与岑隐、摩轲莫说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