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颂是个很矛盾的人。
他很有些才气,少年时候也曾扬名京城,但这份儿才气都用在了酒色之上,偏生还沾沾自喜。朝中没有实职,只是个挂名儿的侯爷,武定侯府两代没落,与凌颂不无关系。
他很有些刚愎自用,然而有时候,耳根子却又是极软。被人,尤其是被美人几句话,往往就会昏了头。
见他双目赤红地冲了进来,凌妙便知道,这大概就是顾臻臻的一个后招了。
凌颂自己无论怎样荒唐,都绝对不会忍受妻子与别的男人同睡一床。
“休我?”顾氏面容雪白,唇瓣处不见半分血色,眼睛却是亮的怕人。她死死盯住了冲到了自己面前抬起一只手就要落下的凌颂,忽然展颜而笑。她本就是个明丽绝伦的容貌,这一笑,竟叫凌颂怔了一下——他已经许久没有用正眼看过了顾氏了。七夕后,他本想着与顾氏和好的。毕竟,自己女儿得了翊郡王的青眼,或许就能一飞冲天。凌妙向
来亲近顾氏,对他这个父亲不是那么的真心敬重。这为了女儿,也该父母和睦不是么?
谁想到,顾氏死心眼,竟不肯叫他进梧桐苑里去!
他试着晚间过去几次,都被拦在了院门外。他凌颂好歹也是个侯爷呢,要脸的人,怎么可能对这个女人折腰?
再加上顾氏插手了凌如的亲事,叫他在晋阳侯面前失了体面,险些被那老混蛋一拳头打在了脸上。这口气,也是要算在顾氏头上的。
今日听说了顾氏在安家居然生了这样的丑事,几下里的气恼加在了一起,凌颂几乎气得疯。
“对,休了你!”他咬牙切齿,“怪不得呢,你不肯叫我进你的院子,原来是已经有了外心!”
嘴里放着狠话,然而手却打不下去,却是被顾氏抓住了腕子。
顾氏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对着凌颂容忍下去,缓缓起身,抓着凌颂的手上关节处泛起了白色,她斜睨着凌颂,冷笑:“别以为你自己龌龊,别人就都和你一样肮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甩开了凌颂,对凌妙道:“阿妙,我们走!”
凌妙沉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缓缓扫视着屋子里的人。
与她清冷幽深的眸子一接触,众人便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冷意。
“安老夫人。”她淡淡说道,“我曾有幸得苏神医指点过几日医术,那位安三爷,怕是被有心人下了迷药。只清水一碗,便可解去了药性。至于这迷药从何而来,总不会是他自己灌了进去的。”
凌妙本不打算就此离开,至少,对于顾臻臻和韩氏两个,尚未给些教训,她不甘心。
然看到顾氏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她那双明明亮若寒星,却没有半分生气的脸,还是决定先带着顾氏离开这里。
无言地挽住了顾氏的手,凌妙留下几句话,便扶着顾氏往外走去。
至于那两个祸……这事情若是叫顾臻臻去做,说不定破绽会少些。叫韩氏来做,并不算机密。只要安阳侯老夫人不是个蠢货,就一定会查到真相。
到时候,对顾臻臻和韩氏这两个差点儿毁了自己儿子名声的人,她岂会饶过?
当然,顾臻臻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韩氏身上。而韩氏百口莫辩之下,又岂会不咬出顾臻臻来?
就叫她们狗咬狗去好了!
总有法子,替顾氏出气的!
萧离侧过身子给她和顾氏让开了门,只对着屋子里的人勾了勾嘴角,转身护在了顾氏母女身后,一同往外走去。
“王,王爷!”安阳侯最先回过神,慌忙追了上去,“王爷且留步!”
只是没追出几步,便被萧离的一个少年护卫拦住了。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叫王爷留步?”
那少年生得极美,带着一股子凌厉,比娃娃脸的千钧更加多了几分刀锋般的凛冽杀意。
一眼扫过,竟叫安阳侯无端端地周身寒。“王爷金尊玉贵,竟踏足你们这污秽不堪的地界儿,你还有脸叫王爷留步?”那少年口舌极毒,上下打量了一眼安阳侯,只冷笑道,“我劝侯爷还是回去好好儿整顿侯府吧。这一次叫人给府上三爷灌了迷
药,下回,说不得就有人给侯爷您灌砒霜了!”
说完也不看安阳侯骤然变了的脸色,随着萧离扬长而去。
“这,这简直是……”好歹是个侯爷,安阳侯自觉涵养够好了,也不禁被气得浑身都要抖。然而转念一想,却又心下一寒。
这少年护卫说的虽然直白了些,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呀!
他家三弟,多端方的一个人?
正如老夫人了解安三一样,这安阳侯对安远之这个唯一的弟弟,也是十分清楚的。
安远之今日一直和他在一起招待宾客,怎么可能放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