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凌妙苦思冥想,也未能想到面具人的身份。只转念又一想,面具人救过自己,虽行踪有些古怪,但终究没伤人,应该没有恶意。想通了这一点,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起来,梳洗后来到顾氏的院子。顾氏也才起来,正由丫鬟们服侍着梳洗。见了凌妙,忙问:“怎么这样早?”
凌妙笑道:“有些睡不着了。”
顾氏有自己的小厨房,叫人送上来了早膳,凌妙看时,便看到桌子上摆了八样儿点心,翡翠烧卖,水晶虾饺,千层糕,小笼包子等都是热气腾腾,再有一盏碧莹莹的碧粳米粥,顾氏的丫鬟又给配了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瞧着,就叫人很有食欲。
凌颂大步走进了这许久未曾来过的院子,看到的就是母女两个正对坐用膳。顾氏穿了金色洒金缎面的对襟褙子,领口袖口俱都绣了精致的兰花纹路,领口边露出了米白色的交领中衣,底下则是柳黄色绣折枝花卉的马面裙,髻高高挽起,乌压压的头上横卧着一支三股凤尾钗,凤嘴儿处吐出一溜儿滚圆的珠子,个个圆润饱满,莹然生光,将顾氏衬托得愈华贵逼人。
顾氏正含笑放下手里的银匙,用手边雪白的杭绸帕子压了压嘴角。她本就生得眉眼明朗华美,又是顶尖的勋贵之家教养出来的,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便带了让人难以忽视的优雅。
凌颂忽然觉得这样的顾氏叫他既陌生又熟悉。
从大婚后,他与顾氏也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那会儿的顾氏,整个人身上仿佛都裹着一层幸福的光晕,与自己说起话,明快又体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顾氏就开始变了。
“侯爷怎么来了?”武定侯还在心中感慨顾氏从以前的娇憨明珠变成了如今的鱼眼睛,耳边就传来了顾氏冷冷的声音。
听听,这是与丈夫说话的态度么?
又见顾氏和凌妙两个都没有起身的意思,凌颂有些不满,哼了一声,走到了圆桌旁。只咳嗽了一声,便没话找话:“这是你的早膳的份例?也太精致了些。”
顾氏微微一笑,“自然不是。各院子里每日在厨房的份例都是有数的,每日里各房里的小厨房只到大厨房里关着领份例。若是想自己加些什么,都是拿了银子去叫小厨房添补。”
换句话,她便是和女儿吃得再奢华,也都是自己掏了银子的。
“父亲,要不要用一些?”凌妙也放下了筷子,很是好心地询问凌颂。
凌颂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哪里有心情吃点心?只忙忙问凌妙:“二丫头,昨天的事……”
“侯爷!”顾氏打断了他的话。若是可以,她宁愿凌颂早早去死!太过无耻,竟还对女儿主动提起那丑事!
“阿妙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您要与她说什么?”
凌妙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抚了一下,只对凌颂微笑:“父亲想说什么,我猜到了一些。无非就是担心,对么?”
凌颂面上讪讪。
“叫女儿来说,京城中那么多府邸,哪家的事情能瞒过谁呢?父亲若是想撇清干系,不如做出姿态来。”
“做出姿态?”凌颂皱眉,还能做出什么姿态?他现下回想起与宋蓉蓉之间有数儿的几次雪夜私会,似乎都是宋蓉蓉主动送上门的。这丫头,摆明了就是要坑自己!哪怕宋蓉蓉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在爵位和荣华富贵面前,也不够看了。凌颂这会儿不但恶了宋蓉蓉,连带着对韩丽娘也有些许不满。
“父亲只说,宋蓉蓉品行不端,您已经教训过了,虽是越俎代庖,然也不想再见到这样的人,只将人赶了出去便是。”
凌颂眉头越皱的深了。
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宋蓉蓉虽叫他不喜了,然到底与韩丽娘多年的情分在。“这,二丫头啊,冰天雪地的,若是叫你姑母母女两个出去,又能到哪里呢?”
“那跟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凌妙面上做出疑惑之色。“叫她们住在侯府这许久,咱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呀!”
顾氏嘴角抽了抽。她从未想过,原来仁至义尽可以这样用。
只是眼光一扫,便瞧见了凌颂面上的挣扎不舍之色,只冷冷道:“若是舍不得,就别做出这等假惺惺的姿态来。横竖,人还在萱草堂里,侯爷若是着实喜欢,就去瞧瞧,赶明儿我做主给她开了脸叫她服侍您,如何呢?”
凌妙噗嗤一声就笑了,就连顾氏的几个大丫鬟,也都纷纷扬起了嘴角。
开脸服侍,这是通房丫头的待遇呀!
看来自家老娘,也并不是对宋蓉蓉这件事情完全无感啊。得了机会,就要将宋蓉蓉的脸面往地上踩一踩了。
“这……”凌颂本就不是个果决的人,一方面觉得凌妙说得对,此时与韩丽娘母女俩划清界限才是最明智的处理方式。到时候,就可以将黑锅推给宋蓉蓉,只说她勾引自己,而自己则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便是了。面子保住了,爵位自然也就保住了。
正左右为难,就见一个老韩氏的心腹丫鬟珍珠闯了进来,满面的焦急,眼里含着泪水,也来不及给顾氏凌妙请安,只对着凌颂噗通一跪,哭道:“求侯爷去瞧瞧老夫人吧,三老爷三太太方才到了老夫人跟前,定要将表姑太太和表姑娘赶出去。老太太已经被气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