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景华和唐氏痛哭不已,众人不胜唏嘘,璎珞也穿过天井到了廊下,劝解道:“祖孙团聚是喜事,虽是喜极而泣,只是久哭伤身,郡王妃身上单薄,弟弟还是先服侍郡王妃屋中慢慢叙话吧。”
苏景华闻声这才忙从唐氏怀中出来,抹了把眼泪,冲唐氏道:“姐姐说的对,祖母出来怎也不加件斗篷,手都凉了。”
太夫人也笑着道:“好了好了,进屋去说话。”
唐氏这才止住哭声,却是拉着苏景华的手不放,一起进了花厅。
王雪瑶上前两步,拉了璎珞的手,目光落在前头苏景华和唐氏相靠的身影上,低声道:“你真舍得弟弟认祖归宗啊?”
璎珞只笑了笑并未多言,进了屋,各自落座又重新正式见礼后,唐氏拉了苏景华在身边坐下,见璎珞上前见礼,这才来得及仔细打量她。
却见她今日上身穿了件貂裘滚边绣缠枝蔷薇的宝蓝色褙子,下身着真蓝色百褶裙,一身打扮极为清爽干净,使得丰艳妩媚的五官说了几分妖娆,多了些清丽淡然,不卑不亢,眼神清明,进退有度,不觉点头笑。
从太夫人处她便知道苏景华姐弟在苏府中的处境不好,可谓是相依为命的,而方才在院中,便是她情绪激动,却也留意到了,苏景华很是依赖这个姐姐。
那时候是苏璎珞将苏景华带着走下了天井,后来也是苏璎珞一句劝,苏景华立马便抹泪扶着她进了屋。
苏景华这般依赖姐姐,可见姐弟感情深厚,也可见苏璎珞必定是个护着弟弟的好姐姐。
失去了亲娘的庇护的孩子,又是庶出,在高门大户中是怎么样的艰难,唐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自家的孙子在苏府吃尽了苦头,若非这个姐姐,说不定苏景华都活不下来,或者已经被养歪的不成样子,又想着安排祁阳王和苏景华相遇便是苏璎珞这个姐姐的意思,唐氏对苏璎珞的好感便是不断上升。
招了璎珞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含笑打量着璎珞,当真是越看越是喜欢稀罕。
唐氏这一辈子就只生养了两个嫡子,并没女儿,本就引以为憾,指望着将来能抱上孙女,偏两个儿子又去的早,半点骨血都没留下,如今寻到了孙子,看着和孙子身上留着一半一样血脉的璎珞,难免便有股亲切感,连连点头,冲太夫人道:“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样的品貌气质,看着便是个不骄不躁的小姑娘,难怪老姐姐喜欢她。”
说着又将手上的一对羊脂玉籽玉镯子自腕上脱下套在了璎珞的手腕上,那镯子质地细密温润,光泽如凝脂,洁白无瑕,十分难得,上头的雕工更是令人惊叹,绕着玉环的凤凰似随着镯子转动会飞舞一般。
白玉映着凝脂白皙的肌肤,更显得璎珞肤色愈白净到近乎透明,唐氏不由笑了开来,道:“还是小姑娘家家的带这镯子好看,你是华哥儿的亲姐姐,我是华哥儿的亲祖母,以后便是一家人,这是祖母出嫁时,太祖母传给祖母的,便算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吧。”
璎珞见那羊脂玉镯极为温润,一瞧便是老物件,被人肌肤时常浸润的,便知这镯子只怕是有来历,此刻听闻乃是唐氏母亲传家之物,倒有些不好收了,褪着那镯子道:“这镯子太珍贵……”
唐氏却以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道:“这镯子传女不传男,祖母就你一个孙女,你不戴着,祖母传给谁去?还是你不愿认下我这个祖母?”
璎珞闻言瞧向唐氏,见其眸中盛满了温暖慈和的笑意,并无半分虚假作伪,一时便也没再推辞,笑着道:“谢祖母。”
唐氏拍抚了下璎珞的手,旁边苏景华顿时便心中大松一口气,瞧着拉着手的璎珞和唐氏露出个傻笑来。
太夫人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不觉笑了起来,冲唐氏佯怒地道:“你瞧瞧,好些年没来将军府走动,这才来就将我这孙女给拐走了,我前两日可还在想认了璎珞当孙女的。”
唐氏闻言不觉失笑,目光在太夫人身旁站着的亭亭玉立的王雪瑶身上扫过,道:“老姐姐有了瑶丫头,还和我抢孙女便不厚道了啊。”
众人一时都笑了,又热闹了几句,见唐氏拉了苏景华的手,脸色感叹万千,似有不少话要说,璎珞笑着拉了王雪瑶,道:“前两日便听瑶姐姐说将军府的梅花开了要邀我来赏梅的,择日不如撞日,瑶姐姐现在就带我去瞧瞧梅林吧。”
王雪瑶自然点头,又挽住了太夫人的胳膊,道:“祖母这两日气色好,和我们一起去松松筋骨吧?祖母小厨房做的糕点最是好吃,一会子咱们就在梅林中吃酒赏梅,多少自在。”
太夫人笑着点了点王雪瑶的额头,道:“说的好似祖母平日里少了你的吃喝一般。”
说话间站起身来,被璎珞和王雪瑶簇拥了出去。
将军府的梅林就在花园的西北角,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只陪着璎珞二人在梅林外看了两眼便自行回了松鹤院休息,璎珞和王雪瑶倒是踏进了梅林,让丫鬟端了些糕点梅花酒,在梅林中的暖阁中宽坐说话。
屏退了丫鬟,王雪瑶见璎珞靠在暖阁窗边儿的美人靠上,隔着洞开的窗户往外望,映着外头红艳艳的梅花,她明艳的面容愈显得人比花娇,唇边还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王雪瑶不由挑眉道:“你的心也真够大的,眼见着弟弟都要没有了,倒不见你有丝毫的担心。”
璎珞闻言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笑了下,道:“他去了哪里还不都是我弟弟?”
王雪瑶却摇头,敛目道:“我便不信你想不到,苏景华要认祖归宗,就不能和定安侯府牵扯上什么关系,定安侯府和祁阳王府都闹不起这样的大笑话,你可是苏家的女儿,到时你弟弟认祖归宗成了萧家人,和你这苏家女还有什么关系?便将来你嫁了人,有个什么事儿,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为你出头撑腰。祁阳郡王妃再是喜欢你,也没连带着将你一起认回萧家的道理,苏定文也不会同意啊。”
璎珞笑了笑,叹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因为我就要弟弟割舍亲人啊,更何况,定安侯府早便破败腐烂了,如今半点功勋权贵府邸的底蕴都不剩,各房连表面和气都没了,非但不互相扶持,守望相助,反倒嫉妒争斗,互相践踏上位,烂到了根,景华在定安侯府,便是再上进也得被这样一家子拖累了去。他是我亲弟弟,我自己心里明白便好,只要他一直拿我当亲姐姐看,不曾于我疏远,又何必在意旁人眼光。至于出嫁后有没有娘家撑腰,如今我还真想不了这么远。”
王雪瑶不觉目光凝在了璎珞身上,犹豫了下才道:“昨儿昌平侯府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那三姐姐怎么可能公然在昌平侯府和男人厮混,还拉上个丫鬟,这事儿……不会和你有关吧?”
璎珞苦笑了下,王雪瑶便蹙了眉,道:“你没吃什么亏吧?”
昌平侯府可是苏瑛琼的地方,王雪瑶是个一点就通的性子,自然想到了多半是苏瑛玥害人不成反自害了。
璎珞见王雪瑶目露关切,心中微暖,起身到了桌边坐下,捻了块芙蓉糕咬了一口,方才道:“瑶姐姐莫担心,我没什么事儿。”
她话虽如此说,可想到昨日在山洞中生的事儿,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厌恶阴冷来,手中的芙蓉糕也丢在了碟子上,王雪瑶见此目光微闪,道:“你大抵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平邑侯府出事儿了,今儿承义哥哥早朝回来说靖王世子又被弹劾了。”
璎珞今日一早听闻昨夜平邑侯府往定安侯府要人,半夜将红雀抬出了府便猜想到平邑侯府可能出了什么事儿,此刻听闻王雪瑶的话,身子不觉微僵,目光凝住,忙拉了王雪瑶的手,道:“平邑侯府怎么了?靖王世子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