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的地形,时雍极是熟悉,大白天敢乔装闯入,也正因为对这里的了若指掌。
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还会再来这里,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已经说服了内心极力想要忘却这一段往事,重新做人。可她到底还是来了,扮成一个王府小厮的模样,低着头,端着托盘走得极快。
跨院幽静独隐于王府,沿路少有见人,但空气里香气袅袅。
赵焕十分喜好香熏之物,终日不可或缺。
在没有认识赵胤之前,时雍觉得这样的爱好是风雅,个人喜好,无可厚非。认识赵胤后,她再闻到这随时可以嗅到的香气,只觉得胃里不适。
进入内院有一排石阶,大门关着。
里面便是赵焕的私宅内院了,时雍怔怔看了片刻,慢慢走近。
连番变故后,同样的石阶再踩上去,如若隔世。
曾经这个男人为了她遣散后院,让她宠冠帝京,风光无人能及。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时雍面临着数不清的指责与针对。
若非那一跤跌得太痛,可能她终身都无法明白这个道理。
让你光芒万丈,不一定是爱,也可能是让你做靶子。
身处黑暗不易被暗箭射中,万众瞩目却会人人喊打。
闯了一次阎王殿后,时雍不想再与天家搏命,可事与愿违,她还是走到了这里。
一路幽静无声,时雍刚准备跨过院子去赵焕书房,院子里突然传来声音,她迅速将身子掩入一侧的假山背后,屏紧呼吸。
脚步缓慢,逐渐靠拢,说话的是两个女子。
“如夫人为何不干脆打杀了她,留着做甚?”
说话的是个丫头模样的女子,语气里满是讨好和怂恿。
她嘴里的如夫人,便是定国公府庶女陈紫玉。
闻言陈紫玉哼一声,冷笑道:“打杀她有何用?若殿下心里有她,不是反让他惦记吗?”
丫头道:“难道就便宜了这小蹄子不成?如夫人,秋夕都要为你叫屈了。”
陈紫玉看她一眼,捋了下头,“秋夕啊,杀人的事我可不敢看,不过嘛,她能讨好殿下,无非就那张脸,若她没那张脸了,还如何能得殿下心意?”
丫头道:“如夫人说得是,就靠着那张妩媚子的脸,勾得殿下神魂颠倒,夜夜去她屋里,殿下都好些日子没来看如夫人了。原以为大小姐不肯来府上,如夫人就能得殿下独宠,哪料添了个狐狸精……”
“闭嘴!”
赵焕近来不知着了什么魔,弄了个叫阮娇娇的女子回府,没名没分,却被他疼到心窝子里去了,陈紫玉听不得这话,当即拉下脸训斥。
“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如夫人饶命,秋夕再也不敢了。”
陈紫玉和丫头秋夕越去越远。
时雍从假山背山走出来,想到陈红玉,再想到以前的自己,觉得十分可笑。
不过,她今日来,不是为了念及旧事的,正事要紧。
吱呀——
门开了。
一个女子软倒在书房中间,头低垂着,青丝如瀑布般垂下,一副纤瘦玲珑的身子骨瑟瑟抖着,听到有人进来,抬起头,一脸梨花带雨,猫儿般叫唤。
“救,救命……救我……”
书房昏暗,时雍看着那一双含泪的眼,突然呆立。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世上,竟有如此像她的女子。
不是像她宋阿拾,而是像以前的时雍。
泪眼蛊媚,青丝若云,仅有五分像她的长相,再有五分像她的打扮,比她媚,比她娇,比死前的她更为年幼,一眼望去,这女子不过才十六七岁,一身素衣显尽俏雅。
只可惜,那张酷似时雍的脸蛋,此时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还有她的声音,哪怕拼尽了全力,也非好听的娇莺婉啭,而是嘶哑得仿佛被刀子从中破开,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时雍想到陈紫玉和那个丫头的话,眉头皱了皱,走近蹲身,没有说话,只是探向她的额头。
“救,救我。”
女子呻吟着,那双盈媚的眼更显娇冶,仿佛失了魂。
时雍以前来楚王府时,赵焕没有旁的女人,内宅里也没有这些如影随形的攻讦厮杀。可是,探了探这女子的脉象,时雍还是看懂了。
宅院里的日常操作:为了抢男人,对同类下手。
“快……快去禀报殿下……”
阮娇娇声声啼哭着,声音十分微弱,她匍匐着往前爬了两步,双手抓住时雍的手腕,慢慢倒下去没有了意识。
“喂?”
“你醒醒?”
时雍摇了摇她,现她的脸更红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