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跟魇三先生说话,魇三先生只作听不见,也罢,太过为难,对以后也不方便, 不过死鱼眼的拿手好戏就是迷路,在一条根本没有路途的地方,去寻一个迷路的人,实实在在,也不容易。
我只好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虽然现如今是晚夏的时光,昆仑山左近却还是凉爽的很,像是根本没有过夏天一样,我出来的急,并没有另带衣服来,微微有点冷。
“大师哥……”我扬起了声音喊道:“大师哥?”
“呼啦啦……”那只熟悉的鹰隼拍着翅膀飞了过来,我不禁精神一振,忙随着鹰隼追了过去。
跨过了碎石,绕到了林地后面,终于见到了死鱼眼。
死鱼眼长身玉立的站在了一大片的树丛前面,回身望着我,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只拧着眉头道:“不是跟你说了,教你等着我么?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我笑道:“大师哥没有了我,想必什么事情也要做不成的,我就是大师哥的蚂蝗,粘上去就拿不下来!”
陆星河掌不住还是笑了,我只觉得,这个少年,简直能用得上描述美人的一个词,便是,一笑倾城,当然,是对我来说。
他忽然走过来,一下子将我拥在了怀里。
熟悉的线香味道,还有熟悉的温度,那一双熟悉的手环着我,这个怀抱,像是最绵软的云朵。
我微微有点眩晕,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甚么意外情况之下,主动的抱我。
幸福在心里装不下,简直要从心里溢出来的一种感觉。
“对不起。”死鱼眼轻轻的说道:“这一次,教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我将头靠在了死鱼眼温暖的肩膀上:“大师哥活下来了,我觉得怎么样都值得。”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死鱼眼道:“分明早就说好了,是我来护你……”
“若不是为着我,大师哥不至于会在三王爷的虚空界受这样的伤。”我笑道:“正是因为大师哥护着我,我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大师哥不是一直在说话算数么。”
“如果知道那个药丸的代价,要你来换,我宁愿死了也不吃。”
“其实,我全是为了我自己啊。”
“嗯?”
“大师哥死了的话,就再没人护我周全了。”
“不是……还有国师么……”死鱼眼梗了一下,接着说道:“说起来,你跑出来,国师不曾拦着么?”
“不曾,我有的是法子。”我得意的笑道:“我这么聪明的人,真是世所罕见。”
“你如果真的那么聪明,大概不至于把自己都赔出去了,还要顾着我的面子,”陆星河叹口气:“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笨。”
“世上这许多人,我只对大师哥一个人笨。”我低声道。
陆星河微微颤了一下。
我偷偷的笑了,道:“其实我对大师哥蓄谋已久,一切,全在我的计划之内,是大师哥笨,进入了我的圈套,还以为……”
陆星河忽然低下头,吻在我的嘴上。
一颗心,要跳出来,我……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陆星河浓浓的睫毛垂下来,好像没有这么近的看着他,他唇齿里面微微有一点清凉的薄荷味道,舌头微微生涩的撬开了我的唇齿,纠缠交互,满是他的味道。
像是一瞬间,也像是很遥远,他重新把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喃喃的说道:“上当也没关系,只要是你想让我上当的话,再多上几次也无妨。”
“大师哥……”
“嗯?”
“你……你亲过别人么?”
“……”陆星河咳了一下:“你问这个作甚?”
“不知道。”
“少问。”
“没亲过?”
“少问。”
“还是亲过?”
“都跟你说了少问。”
我忍着笑,望着陆星河原本白皙的脸,变成了一个赤色的橘子。
“大师哥……”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我笑道:“自从吃煎饼喝豆腐脑的时候,大师哥帮我涮了勺子,我就心想,也许,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肯在自己的汤里,给我涮勺子的人了。”
“……我给你涮过勺子么?”
“你不要装蒜,你那会肯定就喜欢我了,只是嘴硬不说。”
“不记得了。”
“哼。”
“大概也是,除了我,谁要对你好。”
“还有国师和苏沐川。”
“咳咳……你今日里,倒是多话。”
“对了,大师哥,”我抬头望着他:“你是不是,又迷路了?”
“少问。”
“那个魇门的门口,我知道!”我忙道:“我领着你去找魇十七。”
“关于魇十七,你知道甚么么?”死鱼眼望着我。
“打听了一点,但是不算多,毕竟魇门行事诡秘,魇十七又是出了名的邪性,并不知道,为何要来偷取玉玺。”
“既如此,上山吧。”
“嗯,我带路。”
“我识得的。”
“那好,你带路。”
“算了,一起去吧。”
不知不觉,又顺其自然的,死鱼眼的手和我的手十指交缠着。
脚底下,像是踩着风,飘乎乎的。
魇门的小门口看上去十分狭窄,硬碰硬的进去,准要吃亏。我捏着那“萤火虫”,道:“魇三先生,你不开门,我就捏下去了。”
“唔……”魇三先生的声音像是十分痛苦的,道:“可是……”
“你放心吧,我们断然,是不会将魇三先生的事情说出来的,且,我们只找魇十七,隐身进去,寻得了他,绝对不惊动第二个人。”
“说是容易……”
我微微一笑:“想想那个赌约。”
魇三先生没有再说话,那一道门却开了。
我拉着陆星河,消失在了魇三先生的隐身术之下。
魇门之内,阴森的了不得,扑鼻子的血腥气教人作呕,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布着星星点点的碧色萤火,像是无数双怪物的眼睛。
脚底下也粘腻腻的,铺满了绛红色的东西,像是半干的血迹。
估摸着,这一条通道,乃是那魇门的怪物猎食之后吞噬的地方。
那些个血迹,微微有点沾脚。
“呼……”远远的,有奇异的风声,有一个尖锐的声音问道:“谁来了?”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道:“像是魇三。”
“哈哈哈哈……老三么,听说是往皇宫跟人打赌,输了?”那尖锐的声音带着点阴阳怪气。
“嘘……这话你莫要声高,老三好面子,不要打起来才是,咱们只装不知道。”粗哑的声音,倒像是个老好人。
虽然那魇三先生从头开始就没有展露过自己的真实面貌,可是我脑海里面,早浮现出了一个老头子面红耳赤的模样。
“他肯定臊了,只用那隐身法,面也不肯露。”拿尖锐的声音全然是在看笑话的模样:“老三折了面子, 也活该,自打上一次输给了他,他不肯通融,拿走了我的臭鼬鼠王,我就在等着落井下石这一日。”
那粗哑的声音说道:“哎呀,落井下石又有个甚么意思,难不成,你只爱听那一声‘扑通’?皇宫里抓住,那国师计都,和太清宫的掌门人元春子,听说都厉害的紧,这一次,老三乃是惹了大麻烦,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收拾烂摊子的好。”
说着,只见前面的山洞一转,两个人正踩着细细的石梁走过来,一个又高又瘦,倒是一双大脚,像是一个钉子, 另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走路倒是很文雅,正扬着声音,道:”老三,你出来吧,咱们一起商量。”
“老二和老五,什么也不知道,话倒是说得多,哼……”魇三先生的声音又是惭愧,又是生气,低低的说道:“自那石梁后面往南数第八个洞口,便是那魇十七的房间。速速寻了他去,看看是谁救了魇门。”
这个魇三先生,倒是很爱面子, 我和陆星河忙按着他的话,寻进了那第八个洞口去。
妖气扑上来,那一种腥膻,像是千百只羊在这里被剥了皮一般。
陆星河早凝神积蓄了灵气,待那一道门开了,里面却空无一人。
魇十七偷取了玉玺,根本不曾带到了魇门来?
我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难不成,他取走玉玺,是为人所托?
“诶?”魇三的声音也满是狐疑:“那厮不在……是了!”魇三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忙道:“魇十七平素不在这里,一定就是往赌局里去了!”
“魇门的人,好像个个好赌。”我低声道:“哪一个赌局?”
“不好赌的话,怎么能进入魇门里来……”魇三低声道:“在妖界。”
妖界,久违的妖界……
“不对, 老三,是你么?”那矮胖子和高瘦子却转了过来,矮胖子出了尖锐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有人间的味道……像是,酒酿花?”
我心下一沉,酒酿花是带着浅浅的酒味儿,不成想,居然给那矮胖子闻出来了。
“老二,你这鼻子,真真是个狗鼻子。”那憨厚沙哑的声音,却是那个高瘦子的:“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你说,会不会老三出了什么事, 带了外人来?”那尖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怀疑,阴沉沉的说道:“教大家伙出来,这不对劲儿!”
矮胖子是老二,那高瘦子,自然便是那老五了,那老五听了,忙道:“可是,现如今还没有证据,若是弄一个烽火戏诸侯,那可未免……”
“我赌一个‘送子观音’!”那老二沉声道:“肯定来了外人!”
“送子观音……”那老五一听有的赌,忙拍了拍巴掌,巴掌声一响起来,
只听墙上那些东西登时迅速的游弋了起来,噗噗的四下里冲,像是一墙波浪。
传声虫么……
只听几乎是瞬间,那许多的们全数开了,几十个生的奇形怪状的人出来了,你自哪里,也不会见到了这许多的怪人。
有的人秃头上多生了一个包,脑袋像是一个葫芦,有的人后背上,翅膀似的,居然又生出了一双手来。还有的奇丑无比,脸孔像是个唱戏的一般,抹的五颜六色的,还有的衣衫褴褛,全然像是乞丐,可是偏生戴着一脑袋的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