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整个盛宅都很平静。
恰好今儿又是初一,要早早的去给主母请安,还要领月银,事情繁多。芸娘从床上起了,正要穿衣却觉浑身的酸疼,旁边却多了双属于男人的腿。芸娘回头看着,有些愣了。
他正穿衣,蓝黑色的官服。晨起时眉目有些懒散,原本严肃的面庞多生几分柔和。他来她这里,却很久没夜宿了。
回过神,“我去让黄妈妈打水来。”
盛谦道,“不必了”。他起身,侧脸神情寡淡,“你好好歇着吧。”
芸娘已经摸起了衣裳,在他后头起来。
昨夜黄妈妈得了信儿,说他晚上睡这儿,怕早起时耽误了老爷上朝,已经准备好了早点。昨个儿那屋半夜叫水,心里头知道芸娘今儿早恐怕爬不起来,已经给两个丫头收拾好了。
“爹爹。”二珠看见出来的盛谦,都问了好。
芸娘扣着衣服出来,又就着他刚才洗过脸的盆儿洗漱。
“再过不久要去京城,囡囡年纪渐长,要物色几个贴身丫鬟。”并州这几年刚富庶起来,人情世故不复杂,盛谦也没多排场。
家里两个女儿除了个老妈妈照顾,没旁人。
芸娘点了点头,温顺道,“晓得的,一会儿请安,我会向夫人请示。”
盛谦眉头陡然又沉了下来,芸娘不知道哪句话惹他不高兴,垂着头,照顾起两个女儿的饮食。他看了娘三一眼,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走了。”
“我送送老爷。”
“不必。”
盛谦肚子里吞着口不知哪儿来的气儿,一路行到门外。昨个儿的温情没了,他又觉得刘氏压根不将自己放在心里,夜里那么劳累,他去衙门里早又忙,来不及饭食也没见他替自己备上点干粮垫肚儿。
——
“老爷昨个儿到刘姨娘院子里宿着”。
宋氏的院儿里,周妈妈正跟她说着闲话。她随手将篮子里的花仿佛碗里捣碎,继续碾成汁儿,“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老爷没少去她屋里头宿着。”
“不一样啊”,那周妈妈道,“昨个儿一晚上都在,今儿早也是用了饭之后才走的。”
宋氏手底下动作微微顿住,片刻后抬起头。她人不胖,脸庞是确实圆的,杏眼琼鼻,中年模样,看上去也很和善,“谦哥儿是这个性子的,念旧情总比不念旧情好些。”
她从椅子上起身,“今儿个她该带着两个闺女来了。前些天明珠病了,好几天没见了。”拨了拨自己个人头,边走边道,“把那个凤仙花汁儿装进前几日我娘家送来的白瓷瓶里,等后头给明珠,她惯喜欢这个。”
“是”。
周妈妈又道,“刘姨娘家里又来人了?”
宋氏狐疑,“她家里来人?”她是知道些的,刘芸母亲早逝,有后娘自然有后爹。到后头被人卖到花船上才被谦哥儿救了下来。再往后娘家除了她亲哥,后娘和亲爹都不怎么联系了。
“萍姐儿,刘姨娘亲侄女。”周妈妈道,“还有那两个小子,今儿个下了学见了萍姐儿也跟着凑热闹。”说的那两个便是盛家偏房的小子,也算是宋氏表侄儿,她膝下无子,这两个常来。
“怎么这个时候来?”宋氏并非不乐意这俩来,只是最近急着要走。盛谦招来一大批账房先生,如今客房都占满了,“哪有住的地?”
“萍姐儿哪住的边让飞哥儿几个住哪儿,都是自家亲戚,不好厚此薄彼。”周妈妈说了句,宋氏看了眼她,心里便有了底儿。
——
芸娘带着两个女儿在外头候了不久,就被宋氏房里的大丫鬟叫了进去。
“明珠身子骨好些了吗?”
“好多了,母亲。”明珠抬头看了眼,宋氏脸上关切的表情不作假,她垂下头。和宋氏平日里隔了一层,但是她确实对自己还算不错。
“芸娘,之前老爷那儿提了一嘴,明珠年纪大了,该多请几个丫鬟。你那里的份例我提一半儿上来,丫鬟我相看几个,到时你来挑两个。”
“谢夫人。”
“谢什么的,都是自个儿家里人。”宋氏笑了笑,“马上要回老家,你没去过那里,要是心慌,没事儿过来与我说说话。家里人口多,有些东西也要说给你听听。”
芸娘忙向宋氏道谢。
从前也听他说过,盛家在京城也算个世家。她总怕处理不好复杂的关系,害了两个闺女,“麻烦夫人了。”
“老这么见外”,宋氏掩着唇,过了会儿想起什似的道,“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了,昨个儿家里来了客人,今个晚上说有雨,回去也来不及了,如今客房住满了,我想着先让客人都住你哪儿。”
“飞哥儿他们两吗?”这两个家里离的近,再加是并州盛家族长子孙,常望家里来。
“哪儿啊,若是那单两个皮猴子,我还用专门跟你说一声儿?”宋氏掩唇忍不住笑,“你家里大姑娘萍姐儿也来了,外院里头有下人住着,姑娘进去不太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