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时候,桓玹不由也瞟了一眼那边儿。
阳光下,他隐约能看清那渔家青年的脸,见是个方脸膛的小伙子,脸跟胸膛都泛着健康的栗色,就是那一身衣裳似乎……
八纪跟子邈趴在船头,子邈因头一次坐船,晃得吐了半路,这会儿听见有打渔的,就抬起头来想看,眼光瞟过去,模模糊糊叫了声:“姐姐。”
八纪摁着他的脑袋:“你吐糊涂了!”
桓玹听子邈叫姐姐,心里却莫名地忐忑起来。
虽然自从听送信人带了消息,又得了“木小玉”的名字,让他确信了是锦宜在此无疑,所以才不由分说地把两个小杀手锏也带上,可如今近了东极岛,却反而生出一种莫名惶恐——倘若不是呢?倘若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这会儿,那青年的渔船已经快靠了码头,但不知为何,却又生生地往旁边飘了过去,最后竟远远离开了那码头,转到远处的柳树下去了。
艄公也好奇地一直看,见状啧了声:“小五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总不成……是船里藏了人了呢?”
八纪问道:“船里还能藏人?我怎么没看见?”
子邈趴在船舷上,喃喃道:“姐姐,我看见了……”
桓玹看看艄公,又看看子邈,突然觉着心跳都停了。
他自个儿是站着,子邈却是趴在船板上,当时日影太烈,从他这个角度,对面船板上也都泛着光看不清,但子邈的角度……
吱呀吱呀,这会儿船已经快靠了岸边,却还隔着一段距离。
桓玹回头:“八纪,你带着子邈去叶府等我。”
八纪还没答应,桓玹踏上船头,一撩袍摆,往前跃出。
那艄公正要惊呼使不得,眼前一道人影就如同寒塘渡鹤似的,自水面掠过,大袖飘扬,轻轻落在码头上,又脚不点地地往那边儿柳荫下掠去。
***
锦宜看见船头站着的那道影子后,就像是看见了命中的克星突然天降。
她本来被太阳晒得浑身暖软,这会儿身体却不由自主开始僵,趁着彻底不能动弹之前,锦宜慢慢地令自己低头,伏低再伏低。
“小五哥哥!”她觉着自己像是一条才被钓上水面的鱼,呼吸都困难,只压低了嗓子示意小五:“快走,我们快走!”
她做贼似的指挥着小五靠了岸,脸色已经惨白。
猫着腰起身的时候双脚软,突然……她想到桓玹既然已经来了,总不会是为叶铮,毕竟叶铮不见他多年。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如果是这样,那这会儿她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倒不如再乘着小五的船赶紧逃之夭夭出岛去。
可又一想,如果桓玹来了,自不可能是一人前来,岛外也许都已经是她的人了。
这会儿真是进退维谷。
贾小五见她失魂落魄,忙扶着:“小玉妹妹,你是不是被日头晒的头晕了?”
锦宜的确正晕,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搭了搭:“小五哥哥,劳烦你……你送我回去。”
突然锦宜又想到:叶铮毕竟是桓玹的老师,如今好歹算是在叶铮的地盘上,桓玹总、总不至于强行如何,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回府,抓住叶铮这个靠山。
锦宜扶着小五的手臂,往前一跳上了岸。
然后她看见前方五六步远,柳树下站着一道本该还在船上的身影。
桓玹望着她,又看看小五,又看看她。
锦宜分不清他眼睛里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怎么做,整个人像是瞬间放空了。
贾小五却吃惊地看着桓玹:“你不是刚才在朱伯船上的客人吗?你……你……好快啊!”
桓玹不再理他,只是一步步走向锦宜。
锦宜本能地转身要跑,却见背后是一片浩渺的湖水,她只能讪讪地止步。
但虽然停下来,却实在没有勇气再转身。
贾小五看看锦宜,又看看桓玹,面对这种“尴尬”的场景,他总算有些会意,试着问:“小玉妹妹,你……你们认识吗?”
锦宜还没回答,腕就被那熟悉的手轻轻握住。
他微微用力,已叫锦宜身不由己地撞入那久违的怀抱。
“喂……”贾小五瞪大双眼,立刻要抗议。
“这位小兄弟,我们不仅认识,”桓玹环抱着锦宜,笑的温和内敛:“这是内子,我,是她的夫君。”
明明没有风,小五却突然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