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并没有在一旁打瞌睡,有时候她会去把热开水端过来。
俄国人没有喝热开水的习惯,安娜原本就不太喜欢喝茶,和卡列宁结婚后,除非必要的应酬,她一直都是保持喝热开水的习惯。
再干净的水,如果放久了也阻止不了细菌的增长。虽然开水不能把细菌完全杀死,但总是好一点的。
卡列宁不习惯在三餐之后再额外进食,所以安娜就为他保证有一壶热水在。空闲的时候她就在学习编织,那是安奴施卡教她的。偶尔抬头望望卡列宁的工作进度。
几乎每次抬头,对方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认真浏览文件,偶尔皱眉。
安娜有些担心卡列宁的颈椎,但他工作的时候,她想还是不要去打扰比较好。不过,等她做完她可以提一下。
这些念头在她脑子里转着,手上也没停,然后她意识到自己果然已经结婚了。
正想着的时候,卡列宁那边有了点动静。看来已经做完了。
安娜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去,她站在卡列宁背后,给他捏捏背。要知道最初她这样做的时候,卡列宁看起来可有些下意识地防备,毕竟,政治官员的性命可从来都得不到太多的保障。
“以后你最好中间停顿一下起来走动走动,这对你的健康有好处,亚历克塞。”
有些担心卡列宁不会真的放在心上,所以安娜贴近了对方,用柔软地语气说道:“我是说真的,请别让我担心你的健康。”
“就如同你担心我一样。”
卡列宁抬起手,轻轻地按在了妻子的手背上,应了一声。
安娜放松下来,因为她知道卡列宁会做到的。
出的那一天,他们一起乘着马车去了车站。
在站台那里,安奴施卡体贴地站在一旁,做好自己的本分。
火车还没来,但月台这儿可一点都不会安静,事实上,这里非常的吵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卡列宁为他们找了一处还算安静的地方,他看了一下怀表,离车时间还有十分钟。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面前的小妻子已经出了一声小小地叹息。
“我们马上要分别一周了。”
她皱着鼻子,似乎这事儿真的非常非常地让她困难。
离别的情绪几乎笼罩着所有的人。
在以前,卡列宁对此并没有什么深切地感受。他虽然不属于那种经常需要外出的官员,但拿起行李就走的时候也并不少。
他习惯拿较少的必须的行李,用精准的时间安排好每一分钟。就算在火车上也在做一些可以操作的工作。
而现在,他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到现在,一天时间几乎什么工作都没碰。
每件事虽然可以回忆起来,用理性来考虑却是毫无价值的浪费光阴,但,他不打算把这些评语用在这一天。
“照顾好自己,安娜。”卡列宁说,他声音并没有蕴含着多少浪漫的感情,表现也没表现得有多么地不舍。
他只是把自己那双向来只盯着工作的蓝眼睛,稍微转开那么些时间,只看着自己的妻子而已。
“别生病,别随便对别人好心。有任何事情就给我电报。”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之前的人生实在是不够聪明。”安娜开了个玩笑,不过卡列宁并没有笑,反而是说:“我并无那个意思,安娜。”
“我知道。”安娜眨了眨眼睛,也没特意去纠正了。
一阵笑闹声从他们旁边传来,引得安娜不得不注意了一下。
在他们旁边,一对年轻人正以一种可以说过分大胆的姿势在告别,安娜脸红了一下,她撇过脸。
卡列宁也同样望了一眼那对年轻人,他倒没有觉得不自在,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
事实上,他觉得那有点儿不得体。
不过,他又意识到一点,这种肆无忌惮的演示似乎颇为受到那些贵妇人们的欢迎,尽管她们也会撇开头,以宣示自己得体高贵的身份,但私下里,他曾瞧见过她们那种火热的渴望的眼神。
所以,卡列宁犹豫了一下,分心探察了一下妻子的表情。
不过很快的,他现安娜似乎并无那个意思。
所以,一瞬间,卡列宁几乎有些松了口气。
他没时间去思索这种小心翼翼的行为几乎让他显得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因为火车的鸣笛声已经响起了,火车正在进站。
火车开来的时候实在是太过吵闹了,安娜只能看到卡列宁望着她,嘴唇开阖着说了些什么,但她听不清。
她没时间等火车停稳后再听卡列宁说了,所以她快速地看了一下周围,见大家都在注意着进站的火车后,她就迅速垫起脚,双手轻轻搂着丈夫的脖子,吻了他。
她看到卡列宁有些轻微的惊讶,但很快,就在她要推开的时候,前者抱紧了她的腰部,加深了这个吻。
火车听闻了,呼啦啦的一大群人涌向了火车里面。
安娜站好了,脸蛋绯红,嘴唇湿润饱满的。她的双手滑落下来,在中途的时候被对方拦截了。
在卡列宁大衣的第五颗扣子那儿。
他的手真大,而且温暖,握笔的地方有着一点茧子,却不突兀,就像是某种认真地印记一样,像是荣誉勋章。
“火车来了,我要上去了。”她小声说,还在因为那个并没有事先计划的吻而不好意思。
“恩。”卡列宁应了一声。
安娜鼓起勇气抬头望去,男人正低头凝视她。
她瞧见对方较为纤长的睫毛,当他低头放松的时候,会显得温柔的眼角弧度,上嘴唇比下嘴唇薄一点,放松的时候还带了点浪漫的柔软。
不过,他的话语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沉稳。
但这正好抚慰了安娜即将离别的心情。
“别忘了约定,安娜。照顾好你自己,我也会遵守它的。”
“好啊。”安娜笑了起来,留给了卡列宁那种从不变过的亮晶晶的眼神。
火车开动了,直到看不见月台后,安娜才缓缓地收回视线。
她的双眼有些湿润,安奴施卡以为她哭了,赶忙拿出了手帕。
“我没有哭。”安娜赶紧摆手,“只是太高兴了,安奴施卡,我真的很爱他。”
她直白的话语使得年轻的小姑娘也红了脸。
安娜捂着嘴,然后把自己埋到双臂中。她觉得太幸福了,火车刚走一会儿她就开始想念对方了。
“您也要去莫斯科吗?”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