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娴静又美貌的朱见济回府之后有些不高兴, 在正殿喝了一杯茶, 吃了几枚香甜的红枣, 强打精神去给母后请安。
一夜未归, 于情于理都应该给母后请安。
汪太后睡了一个很懒很懒的懒觉, 正在用早膳, 桌子上除了香粳米粥和几样小菜, 还有搁着一盘祭肉——祭肉分配是按身份地位贵贱高低,分祭肉等物是表示先人对后代族人的关怀, 赐以食物来维持后人的生计,同时得到祭肉的后人, 也会受到先人在天之灵的庇护。她虽然没去祭天大典, 可是郕王去了,给他们娘俩分了一大块祭肉, 还有金银财帛。
“娘娘,王爷来请安了。”
“快请他进来。”
朱见济这才迈步进屋, 深深作揖:“母后万福金安。”
“别多礼,快过来坐。今天辛不辛苦呀?”汪太后捧着他的脸端详:“怎么不高兴?累着了么?”皇帝不能让你参与祭天大典吧, 虽然你很灵验, 可是你看不见呀。
“母后,儿子一切都还好。”
“唉,你呀, 你心里有主意, 什么话都不跟哀家说。是不是昨晚上和皇上拌嘴了?”
“没有, 哥哥待我很好。”
“那就是别人给你脸色看…咳咳。哀家的意思是, 有什么人对你出言不逊么?”
“那也不是。”
汪太后这个直脾气已经忍不住了:“哎呦,我的小天师,难道是和媳妇吵架了?究竟为的是什么呀,咱们府里有人惹你了,拉出来打一顿,要是府外有人对你不恭敬,咱们找皇上去。我听说有些官员反对皇上封你做天师,是为了这个事儿么?”
“儿子岂是那等贪慕权势的人,修道要修身修心,不是皇上封了什么就是什么。”
“那是为了什么,准是和天师的事儿有关,你脸上藏不住事儿。”汪太后喝了一口粥,夹了一片祭肉,桌子上的那一大盘子的祭肉已经吃了数片,好像一点都没少。
祭肉代表是福寿,必须要由主人吃光光,不能分赏给下人,郕王府只有三个主人,见济不吃肉,她得和胡叠云解决掉这五斤祭肉……虽然知道这是皇上看重郕王府的意思,但是三斤牛肉啊!嗝儿!
朱见济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与人倾诉,他眼圈微微红了,喉头哽,像是受了从未有过的委屈:“母后,我……皇兄在祭天时向昊天上帝祈请,赐我道箓,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儿反应,或许是帝神认为我的行为不端,当不得人间天师。”宝宝想哭。
“这叫什么话。”汪太后连忙宽慰他:“你呀,你这就是不懂朝政。”
十几岁的美少年,肤白如玉,红着眼圈嘟着嘴:“啊?”
“哀家且问你,这事儿是不是得由昊天上帝亲自批阅?”
“是啊。”
“这要是正好赶上蟠桃会,皇帝上的奏本在案头压一压,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咦?”
汪太后又塞了一片祭肉,咬啊咬,嚼啊嚼,这肉做的可真硬啊,废牙。用粥把祭肉顺下去:“听说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是不是?”
“好像是的。”
“我也不知道你这事儿够不够格惊动帝神,可是一件事只要递到皇上面前,他要要么是安排给大臣去全权负责,要么是叫大臣来商议,总不能草率决定。”
“啊,母后懂得真多。”见济小可爱高兴起来,又在这里陪她说了一会,听她吐槽祭肉太硬了,也不够香美。
烤肉放凉之后当然又硬又难吃,更何况这肉上没用辣椒和孜然……
汪太后忽然问:“既然天上一天,地下一年,那么四时祭祀对于帝神来说,是不是一天被祭祀的四次?”
朱见济眨巴眨巴眼睛:“或许是吧。”
汪太后心说:那可有点烦人。
……
昊天上帝并没有这么麻烦,他只是在静坐,懒得处理下方报上来的这些事,也没什么大事嘛。凡人把一点生老病死看的很重,重若泰山,实际上呢,沧海桑田又算什么?
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这里,凡人称之为闭关,实际上有真修行的人不需要闭关才能入静,随时随地都能静下来,物我两忘。
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封天师、讨道箓的事儿急什么,再过些日子那个小孩就老死了。
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并不是时间流速不同,又没有隔着空间壁垒,怎么会不一样嘛。说这话的原因,只是因为天上清净,快活,没有生离死别的痛苦,对于一些闲事也看得开,没有小心眼的人会对某些事耿耿于怀。
昊天上帝就在这里打坐,等过一会睁开眼睛,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小会,对于下方已经是一年半载了。
(朱见济:(Д))
其他神仙们可不是这样,他们兴高采烈的传闲话:“听说这一代张天师死了呀。”
“被斩的呦!”
“绑到菜市口,被人揪着头按着脑袋,大刀一轮啊~只听得咔嚓一声,张元吉人头落地,临死之前还夸了一句:“好快的刀!”哈哈哈哈哈”
“刘道兄为何如此沉迷说书……”
“这段说的挺好。”
“听说他的魂魄被人锁走切片蒸了。”
“谁这么勤快啊?”
“地府的?”
“哎呦,这特么谁做的?应该蒸完在切片啊!调个蒜汁儿一浇,啧啧啧。”
“听说是那个胖厨娘为了减肥抓走的,她应该能做的挺好。”
“她打算瘦下去?那不能够,厨子淡三口咸三口,不咸不淡又三口,肯定瘦不下去~”
“是啊是啊,全张天师宴。嘻嘻嘻嘻嘻,魂魄好吃么?”
“嗨,吃肉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就是为了吃那个调料,白水煮肉,烤肉不放调料,你能吃得下去?”
“这话在理!”
“说得对!”
“明明吃花、喝花露也能很瘦。”
“太寡淡了,又不甜,你那点清香很难品尝。”
“嗯。”
“哎哎哎快瞧,张道陵来了!”
“快过去,别叫他跑了!”
“咻~~(口哨声)”
“呦吼~张兄哪里去?”
“张道兄别走啊,过来聊聊可好?”
“那件事张道兄你知道吗?”
“张兄留步吖~”
路过的张道陵被一群好事之徒截住,他苦着脸,脸上还有点红:“不知道,不认识,别问我。”丢人呐,咋就这么丢人呢!这群皇帝脑子里缺啥玩意了,为啥要一代代的供养着我的子孙后代!我都上天了,你管他们干啥!
“咦?”
“我们聊的不是这事儿。”
叼着花瓣的小仙女问:“我们在说什么事儿啊?”
张道陵的脸上更红,气哼哼的说:“你们拦着贫道作甚,贫道要回去闭关。”
“闭关?闭关就能把事儿躲过去么?”
“在场这么多的神仙,谁的子孙后代像你家那孙子那么孙子。”
因为在场许多神仙,大部分成仙时是单身,少部分单身至今。就算没有单身,子孙后代也各自讨生活,泯然于众人已,没像龙虎山一脉一样被高高供起来。
张道陵心说我要打死那个狗崽子,送他去十八层地狱,不这还不够,在十八层地狱下面挖个坑,把他埋进去!
做不得神仙不算什么,可是从小读是道经背的是经典,连做人都做不好,比畜生还过分!
“你就不想知道张元吉在哪儿么?”
“不想收拾不肖子孙吗?”
张道陵本来就挺黑的脸更加黑了,直接把这些年的修为都丢到天边:“那个小王八羔子在哪里?”
“你猜呀~”
“在天涯海角。”
“在地狱~”神仙们一顿胡说。
张道陵黑着脸逼问了半天:“诸位,这是我家的丑事,不要取笑。”
散仙们可不怕他,大家都是没官职的闲散人员,吵起来能如何?打一架又如何?还不是找个乐子嘛。一个个山南海北的一顿胡扯,除了没有实话之外什么都说了。
张道陵气的脸上紫,威胁道:“诸位道兄,你们就这样确信自己的子孙后代不会像我家这样不成器么?”
“确定啊!俺没儿子,谁要是能不成器一个给俺瞧瞧,那就厉害了。”
“那不是认贼作父,是贼认你做父。”
“噗。”
“哎~老夫当年有四个儿子,子孙后代多不可查,不过嘛,他们中没有出息的在家扛锄头,有出息的也是忠臣良将,没有您家那么出挑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