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父子外出购粮,次日方归,比预计时间多了一个晚上。ο= οαψοα
“本可于昨日按时归来,只是适逢上河农都尉班君出巡,聚邑戒严,不得走动,故此耽误了一个时辰。及至天黑,错过归期。好在是,谷米如期买回来了。”韩义边解释边喜孜孜从辘车(即独轮车,西汉晚期出现,时人称之为“爃”,民间通称辘车)上将一袋谷米及两瓮酱菜卸下,其中还有一个荷叶包,打开一看,却是两块熏制肉脯。
嗅到肉味,令两天不沾油水,肚肠已经被野菜溲空的张放口腔分泌物激增。韩氏兄弟更不用说,两双绿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谷米酱菜肉食。韩家嫂子抱着咿呀张手的儿子,眼眶蓄泪。
一袋谷米为一石(相当于现在六十斤),韩氏父子为了节省,买的是未脱壳的粟米,这样便宜一些。余下数十钱,尽数买了酱菜与肉脯。
韩父将一双布满厚茧的粗手伸到张放面前,摊开,是两枚五铢钱,一脸卑谦:“小郎君,尚余二钱,交还与你。”
张放双手按住那双粗手,合拢,摇头笑道:“算是脚力钱吧,老丈与韩大兄辛苦了。”
韩父连连摇头,惶恐道:“这如何使得?小郎君赠米,已是天大恩惠,如何还能赠钱,万万不可。”
韩义也道:“山野之人,跑腿本是常事,岂可算脚力钱,请小郎君收回。”
张放暗暗点头,这淳朴的一家人,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当下伸手入怀,掏出钱袋,取出一小块黄金,在韩家诸人面前一亮:“此金值价若何?”
韩氏父子面面相觑,吃吃道:“怕……怕是值千钱……”
张放一手拈起两枚五铢钱,一手托着金块,并排着向韩氏父子示意,扬了扬眉,再将钱放回韩父掌心,笑道:“所以还请老丈将钱收下。”
韩父还是摇头:“小郎君纵有万钱,这二钱,也还是不属于我父子,请收回。”
张放算是服了,只得道:“这样吧,这一石米吃不了多久,过得几日,还得劳烦老丈与韩大兄再去采购。届时将这二钱一并折算为米钱,可好?”
韩氏父子互望一眼,暂时保管么,倒是可以,这才将钱收起。
张放也将金块收好,双手一拍,笑道:“好了,打土豪的时候到了。”
青溪聚共有三十五户人家,除去韩家与耆老两户,其余每户以陶碗装满满一碗粟米相赠,表示对村民善意的回报。最后剩下不到二十斤粟米,张放一分为二,一半赠予耆老,一半自用。
不到十斤的粟米,脱壳之后,不过八、九斤,韩家包括张放在内的七口人,若是放开肚皮吃的话,顶多够两餐。
这顿午餐,是张放降临到这个时空三天以来,吃得最香的一次。
尽管韩家嫂子就是将粟米、肉脯、荼菜全混进一口陶釜(秦汉时期的锅)里,煮得稀烂,然后舀出沾酱分食,简单到极点。ψ ι λΑα 但是,有米、有酱、有肉,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看着狼吞虎咽的韩氏三兄弟,以及不时抹眼泪,给孙儿喂食的儿媳,韩父嘴唇哆嗦,老眼渐渐浑浊……这一顿“美食”,给予韩家那种浓浓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食毕,韩父郑重招集全家人,一齐跪坐在一张破烂蒲席上,向张放行顿礼。
张放也差不多了解了,这时期汉人最重礼仪,纵然是平民,也不缺礼数。你所要做的,不是上前扶起,那样反倒是失礼,而是还礼。还礼也有讲究,依据双方身份尊卑,有各种还礼姿势。张放不太懂这个,而且因为这身体的原主人的魂灵,已被他彻底融合,一些原有本能都失去了,所以他只能依着韩氏父子的礼节,原样还礼。
韩氏父子行的可是大礼,眼见身份高贵的郎君也还以同样礼节,当真是又惊异又惶恐,连连顿不已。
张放可不想当磕头虫,挺直身躯,温言道:“老丈,有话直言,无需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