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哀道:“府中并非我大房当家,真没听人来报有这个消息。我便是一根线头也没见过,我哪知道我也是有舅舅舅母疼爱挂念,不是那凄惨得连府里体面点的下人都瞧不起的无用人!”
石柏不由咬牙切齿:“岂有此理!”
石柏自是瞧出贾琏有几分小聪明,但是他五分夸张中又有五分真情。而这没有得到过消息怕是真的,因为他口中说着“林姑父”指点是做不得假的,林如海是有身份的人,说没说过这话,不是一个小辈可以随便编排的。
石柏也是聪明人,当初他和林如海是同科的进士,只不过林如海是探花,而他是进士第十一名。林如海指点贾琏过来,也是有交好之意了,虽然十几年没有来往,他却深知官场动向,他不过一个从七品判官,自是与那三品大员相差一截,与林如海交好,对重振石家也有利。
石柏扶起他来,正瞧到石家兄妹回来,又是一番亲人相认。
而贾琏看到表弟长得居然和他有六七分像,只不过气质完全不同,他虽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但是目光清正,昂挺胸,感觉君子磊落。贾琏不由得有些自卑,若他是现代人,也会觉得是那种买家秀遇上卖家秀似的。
今天真是个团圆日,有笑有泪。
过后张氏又看过贾琏送来的礼品,倒也看出他是有心了的,这庶务人情往来上都是极妥当的人。
贾琏被留下小住,石柏常带在身边教导,也是早试出了他根本没有怎么读过书,不过认识几个字。石柏心中就恼恨,堂堂荣国府,就把长房嫡孙养成这个样子!
石柏又念着可怜的小妹,难免要多担待些,母亲去逝前也嘱咐过的,前些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石柏夫妻听他说府中的人事关系,也差不多猜出他的处境了,一个继承人,在府里是没有一点权力,也没有一丝钱财。连母亲的嫁妆都没见过,想必是早被别人吃了。
原本还怀疑过邢夫人,但邢夫人在府里那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的。贾赦更是连个荣禧堂都住不了,所有人都认为贾政是荣国府的主人,这样无能,只怕也不在他手上了。
贾琏呆了一个月,其间倒也有出去逛花楼,不过是被石家的健仆奉命拎回来的。
石柏大怒骂了他一通,说:“就你这出息,你还想拿回荣国府!你不如给我早早滚回去,继续给你叔婶当下人使去!”
贾琏好不容易寻到个靠山哪里肯错过,连忙认错痛哭,石柏没有办法,挑了西南带回来的两个护卫随从跟着他回京,以后就严加看管。贾琏听了暗暗叫苦,但是偷人和靠山相比,他只有选择靠山。他自己是清楚自己的处境的,之所以这样没地位还不是没靠山?之所以王熙凤骑在他头上,还不是王熙凤靠山硬?对于他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人来说,有靠山一切都有,没靠山一切都是空的。
他们的靠山王子腾虽硬,但是王子腾无子,只有一个人。而他有三个舅舅,舅舅家又都有表哥,人多也能淹死他。况且,他也知道了,他外公曾经可是一品大员,比王子腾厉害。他三个舅舅,将来只要有一个变成二品大员,他都能碾压二房了。
石睿也要在冬天进京,明年要参加春闱,就打算和贾琏一同上路。会在京里买个的小院子闭门读书,还要带两房下人进京照看,不像是在福建时,只带两个随从。如果他考中,有可能会先当庶吉士的,那会久居京城。
……
石睿心中到底对邢岫烟有几分念念不忘,这日又揽了接妹妹回家的活,贾琏也正和这个牛人表弟他将来的靠山亲热,于是就跟他一块儿去。贾琏哪里猜得到石睿的心思,并没有现表弟并不想让他跟去。
邢岫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贾琏,当石慧跟她介绍说是京城荣国府贾家表哥时,她还追问了一遍:“哪个荣国府?贾家,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吗?”
贾琏谦虚了一下,笑容却有几分轻挑得意,石睿见着贾表哥看到美女时的表情心里很不舒服,只不过父亲说了表哥是小时候被养废了,为了姑母只能担待一点了。而事实上贾琏这已经是很好了,知道对方是良家子,贾琏浪荡归浪荡,但是从不祸害良家未婚女子,多是丫鬟、□□之流他才碰,所以有那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之说。
邢岫烟这时不认都不行了,他们不上京去,可以说是不攀亲,但是亲戚到了家门口不认就是失礼了。再说有这种变数存在,谁知未来怎么样,不可失礼于人。
邢岫烟敛衽盈盈一拜,说:“岫烟见过贾家表兄。”
贾琏吓了一跳:“你叫我什么?表兄?”
邢岫烟说:“荣国府现今的大太太是岫烟姑母。”
“你是大太太娘家的表妹!?”
“祖父早逝,父亲从小养在叔祖父身边,姑母是叔祖父的长女。叔祖去逝、姑母又出嫁了,家道中落,倒让表兄见笑了。”
原本是在外间说话,这时邢岫烟却要邀请他们进去坐坐,贾琏见石家兄妹没有反对也就跟着进去了。
邢岫烟亲自煮茶,取了家中备着的最好茶叶,看着她的动作,给人宁静悠然的感觉。女子明明精于女红,自己身上却是一身朴实无华的麻布青衣,一头乌黑秀,也只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邢岫烟倒了茶,按长幼之序依次奉给三人,邢岫烟说:“亲戚远道而来,原该留饭,但我想石大人家怕是等三位回去,我也留不住,便不作虚礼了。”
石慧笑道:“我就喜欢姐姐这种干脆的真性情,若是明知我们今日不能留却还说那些客套,那不是礼,自己作假还为难我们。我说我怎么和姐姐这么有缘,原来算起来也有亲戚。”
邢岫烟笑道:“也就是你这般说,旁人说这话,我便要惶恐了。我和你这哪能高攀上亲戚了。”
石慧说:“咱们就是亲戚了,我表哥也是你表哥,我就是你妹妹啦。哈哈,叫你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敢背着我偷藏着,叫你杀手锏不教我。以后你会不好意思了吧!”
邢岫烟摇头,说:“天地良心,我这儿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一个使绣花针的,锏那么粗重我可不会使,更别说杀手锏了,我就是打蚊子的锏都不会。”
石慧听了咯咯笑起来,石睿、贾琏也不由得感到好笑。
坐不多久,天色也晚,三人告辞。
林如海说:“平日莫贪小便宜,正经的亲戚走起来,你母亲当初是最受宠的,你三个舅舅要是知道你如今这样,怕是要失望……”
贾琏这份机灵还有,哪有不明白的?他说:“从前是侄儿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哪有不见舅舅的理呀?舅舅要打我骂我,也是为我好,我身上痛着也是开心的。”
林如海又让他起来,赠了点银两,让他自去。
贾链是个机灵人物,有钱了自然是备上在最合适的礼,雇了马车前往姑苏,暂且不提。
……
煌煌京都,巍巍太极宫,两仪殿内的御书房,但殿前军锦衣卫指挥右使、内务府副总管、京都禁卫军北营火器营、骑兵营都统面圣,汇报明日出巡北效围场秋弥并演练两营。
汇报刚刚结束,令退诸臣,就有听李德全禀报说上阳宫戴权总管求见。
徒元义听了凤目微微一沉,近两年不比前两年,因他仗着重生,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明升暗降了上皇的人,把可效忠自己的人替上去。身体又不错的上皇终于意识到这个一直“安全”的儿子的能耐,总是找碴。
他一登基,为了示弱和麻痹敌人,一直容忍着老三老五的给他添堵,他们一个在吏部、一个在兵部,都被他忍着。现在刑部、户部、内务府差不多在他手中,而京都禁卫军也有小半是他的亲信,但是许多人到底缺乏历练。
戴权进了殿中,双膝跪地请安,虽他是上皇身边的人,但是现在徒元义到底是大义上的天下之主,别人都奉承戴权,他不奉承戴权也不敢对他心怀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