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素来喜新厌旧,对女人的皮相要求甚高,白珊倒是好的,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是不是眼神清澈一些,眸里单纯一些,嘴角扬起点温软细绵的笑容,就会看得年轻点。
人若自作孽,便不可饶恕。
镜中的自己脸上的笑容在放大,微笑,一点点的,颇有点隐隐的娇羞。
再大一点,浅露贝齿,淡淡柔情好象从唇间绽放。
八颗牙齿的时候,是标准的礼仪,却容易让人如沐春风。
可是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法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些。
印堂上似乎有一些挥散不去的雾霾,沉沉的压迫着她,眼睛里无论如何也荡不起纯净的光,杂念太多。
反复的洗着餐盒,拼命的盯着自己的唇角,努力不让它垮下来。
她要求自己,可以老成,眼睛里可以不清澈,可以没有天真,可以全无单纯,但是,不能有痛苦,一定不能有痛苦。
长久的克制,让她浑然忘了时间。
“阿青。”
裴锦弦的声音闯进来,她的心突然踩空,又瞬间站直一般。
镜子中的男人站到她的身后,她的唇角还是笑靥款款。
“我这边休息室里没有洗洁精,有点不太好洗,用热水也要洗好几遍,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裴锦弦以为申青会像上次一样,躲开一个人哭,可是他看到的是这个女人在他进来的那一瞬便是笑颜。
“婚礼……”
他未说完,她便快速打断,“我知道,初八嘛,来得及准备,放心好了,你先出去等我,洗个碗在旁边看着,我好不自在。”
好不自在。
人不自在,心也不自在……
申青下午的办公室,很安静。
该处理的文件,一个没少。
直到最后一本文件签完,她看了一眼电脑,打开网页。
旅游区的图片,一张张美得令人不相信那是真实的。
她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相机,叫单反,有一种图片工具叫PS,所以但凡放在网页上拿来做宣传的照片,都一定是美仑美奂的。
目光停留在法国马赛的一张张图片上。
港口的船泊密集却又不显脏乱,天空湛蓝如画,古堡一样的房子修长蜿蜒的小路上,草木绿得像打了反光,花丛嫣红姹紫。
外国人的头白得像雪,两个老人年龄都将近八十了吧,他们搀扶走在一起,背已佝偻,枯枝起皱的手交握在一起,倾身交耳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睛明明已经到了晦灰的年纪,可是里面噙笑点起的亮光,却可以把整条林荫小路都渲染上四季交替最浓郁的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白家的人来要求她办婚礼的时候,她都忍得住,可看着这样的静谧无声画面,她的眼睛开始酸痛。
马赛。
好美的地方。
他醒了,也够了。
白珊也回来了,婚礼也办了。
等韩继礼的事,全部办妥……
有什么关系?
不是她言而无信。是他先失信于她,不管是为了谁,一切都回到从前吧。
白珊还是他永远的妻子,她不过是个过客。
虽然她的目光永远都别想再次清澈,可是她还是可以选择,努力让一切回到最初。
电话拨给申凯。
那边洋洋之声冲破听筒,传进她的耳朵,“小混蛋。”
她听着对方高兴的声音,眉眼也弯了起来,“哥,问你个事。”
“嗯,你说。”
“我现在的户藉在G城,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办出国?不来转我G城的信息,我想去马赛,可以吗?”
电话那边的人也不问因由,只是沉默,沉默了很久,“小五,想好了吗?”
“嗯,可以吗?”
申凯在轻轻的叹息声传过来,“我想想办法,海城这边做资料吧,不行的话,我会找江钊在江州帮忙。”
她迟疑一阵,“哥,你知道的。”
那边一声哽滞,才道,“嗯,我知道,不跟不相干的人说。”
挂了电话后,她轻哽了一声,慌忙的站起来,跑到门边把门摁了反锁,背贴在门上,手反在身后,紧紧的捏着门柄,眼睛瞪大时,里面水光满盈。
这就是同胞兄妹吧,他们喝着同一个母亲的营养甘露在同一个肚子里生长,出生的。
她不说,他也懂。
她记得闯祸的时候,他从海城跑到G城裴家,抱着她大骂她是个小混蛋,TMD孙猴子转世吗?不把天捅个窟窿就不罢休是不是?他打她的屁-股,却红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