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山和杨大力走后,周水仙也回去了,金珠见天色不错,出了点太阳,便把楼上两个屋子的床单被套拆了抱下来,拿一个塑料盆装上,顺手再拿了一根棒槌和一袋洗衣粉,把门一锁,端着盆往村子东头走去。
路上遇到好几个村妇也端着盆往东头走去,见到金珠,有人笑着问:“金珠,听说你爸回来了,这回你们不用愁了,你爸给你们带回来一个后妈,以后你们几个就有人管了。”
“可不,这没妈的孩子就是可怜,小小年纪什么活都要做。”有人看着金珠盆里的床单被套摇摇头。
“金珠,让你爸买一个洗衣机吧,你爸这一年在外头也挣到了钱吧,要不然怎么能娶得起老婆?”
“是呗,这回两个人在外面一起挣钱,用不了两年你家也能盖起大新房子了。”
金珠听着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完这些又开始打听女方家的条件,又问女方是哪里人,多大年纪,长得好看不好看等,金珠只是抿嘴笑了笑,一概没回答。
这些妇人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在她们印象里,金珠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是以前没现在穿的干净,人也没现在看着利落。
几人见从金珠嘴里问不出什么来,觉得无趣,便说起了别的来。
谁知金珠刚走到江堤上,只见金牛和另外一个孩子正在打架,旁边有五六个孩子在看热闹起哄。
金珠忙上前拉开了两人,认出了那个小孩是石雪的弟弟石晨,两个孩子都滚了一身泥,脏兮兮的。倒是没有什么大伤。
“金牛,怎么跟别人打架了?”金珠知道金牛是一个比较胆小的孩子,没有特别的原因肯定不会跟别人动手。
“大姐,他骂我,说我们家有了后妈,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还说爸以后会像妈似的不要我们了。我说我还有大姐。他们说,大姐没两年也要嫁人,也不会要我的。呜呜呜。。。”金牛抱着金珠的两腿哭了起来。
金珠听了这话十分心酸,金牛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懦弱、自卑的人,这几个月金珠好容易哄得他开朗了些,胆子也大了些。没想到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金牛不哭,大姐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大姐不会不要你们的。大姐还等着送我们金牛去考大学呢,金牛是不是答应了大姐要好好念书的,记得吗?”金珠蹲下身子,摸着金牛的头问。
“嗯。我记得。”金牛点点头,仰起了小花脸问:“那爸爸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爸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会不要我们?爸爸是去外面挣钱了。”顿了一下,金珠又说:“还有妈妈也是。她也不是不要我们,是因为她现在跟别人在一起生活了。没有时间来看我们。”
虽说杨大山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有父亲和被父亲抛弃还是有本质的不同,所以看到金牛眼里的孺慕之情,金珠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其实金牛压根就不记得李小莲是什么样子,李小莲在金牛刚断奶时就走了,一年后回来离婚时金牛也才不过两岁。
离婚后的李小莲再也没有来看过金珠几个,但是周水仙没少在杨金珠几个面前说李小莲的坏话,除了杨金珠和金杨两个大一点的有印象,知道李小莲是被杨大山打跑的,金柳和金牛都以为是李小莲是嫌这个家孩子多,穷,跟别人跑了。
一个从小认为自己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听到自己再要被爸爸和姐姐抛弃时,受到的心理冲击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金牛是杨金珠一手带大的,他可以没有母亲和父亲,但是绝对不能没有大姐。
可金珠再好毕竟只是一个姐姐,替代不了父亲和母亲这一角色,想到这,金珠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找李小莲谈谈。她的要求不高,就是每年李小莲能跟孩子们吃顿饭,说说话,表示她心里还有几个孩子,对金杨几个的成长来说,应该会有一些帮助,尤其是对金柳和金牛。
可是话说回来了,金珠并没有信心能说服李小莲,他们姐弟四个跳江这么大的新闻她相信外祖一家肯定都知道了,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外祖一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过他们姐弟四个,这李家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凉薄。
“姐,什么叫跟别人生活在一起了?”金牛见金珠失神,扯了扯金珠的衣服。
“好了,大姐回去再跟你说,金牛乖,大姐带你去江边洗洗手,洗洗脸,一会帮大姐拧床单。”金珠见周围的孩子都没有散去,哪里好意思当着他们解释这些?
金珠领着金牛正要下台阶时,只见金杏陪着她妈妈林月梅也端着两盆床单被套过来了。
“二婶。”金珠招呼了一句。
“金珠,你是金珠?”
尽管金杏和周水仙都跟她说过金珠变了好多,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金珠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因为要干活,所以在家时金珠一般都是梳两个包包头,显得十分利落,两只眼睛黑亮黑亮的,跟以前那个总是顶着一头乱草一样的头和穿着一身脏衣服以及走路爱低着头的金珠确实不像是同一个人。
林月梅打量金珠的同时金珠也看着她,说起来她跟这杨大力两口子并不是很熟,杨金珠没记事的时候这两口子就去了外面打工,没两年就盖了新房搬出去了,基本是也就是一年见一次。
到底是长年在外面打工的,林月梅看起来像半个城里人了,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衣着打扮像,但是神韵跟上次来看金珠的那些城里人相比还是有很大区别。
“怎么了?你也不认识二婶了?”林月梅见金珠打量她,笑着问了一句。
“没,就是觉得二婶的头怪好看的。”金珠找了一个理由。
林月梅也是一头棕色的卷,话说金珠来了半年多了,她至今也搞不懂为什么有的人头会卷成这样?像是她以前见过的西域人。可肤色和眼睛明明又不像。
“哟,连我们金珠都说好看,想必是真的好看了,这可是在东莞烫染的,花了我三百多块钱呢。”林月梅有些得意地说。
金珠不懂什么是烫染,但是她懂了要弄一个这样的头要三百多块钱,不禁咂舌。
以杨金珠对林月梅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每年从外面回来,给金杏和金宝买一堆衣服,从来不会给金珠几个买一件。要知道李小莲在的时候,金杏和金宝的衣服几乎都是李小莲包了。
旁边的那些妇人听说林月梅的头是花三百多块钱烫的,都围了过来,金珠见此。忙拉着金牛下了台阶,走到了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