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允话音落,站在朱红门边的青鸾咬了咬唇,略带薄茧的手,已便覆在了自己腰间,正要有所动作。
洛无忧却似心有所感一般。
蓦然间,抬头看向了她一眼,那一眼,幽深如雾,眼眸中微有晶莹,青鸾忽的心中一揪,明明相隔甚远,隔着无数人群,隔着漫天大雪。
她却读懂了她的眼神,落在腰间的手,终究放了下来,只是,浑身的寒气却是更浓,更重……
洛无忧被侍卫扭着双手,缚上了绳索,押上了囚车。
“无忧……”顾老夫人悲凄的喊了一声,想要上前,却被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老人泪流满面,急怒攻心,终是忍不住一个仰头晕了过去。
“小姐……”
“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
“小姐……”
顾府中人大乱,洛无忧站在囚车之上,看着这一幕,眼中似氤氲着的幽暗死气,宛如骤来的狂风暴雨,却又在须倪之间便消失怠尽。
“红锦剪秋,扶外祖父和外祖母回去,好好的照顾外祖母,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小姐,就快回去,不要跟来!”
洛无忧声音冷厉,面色冰冷浑身都散着一股凌冽的气息,紫色大氅早已在拉扯中掉落,少女一袭单薄的绯色长裙站在囚车之中,怆然一笑。死死的咬着唇畔,一股刺痛,她喉中溢出一抹腥甜的铁锈味。
“不要,小姐,不要……”
“小姐……小姐……”
红锦剪秋疯狂的摇头,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红锦泪水疯涌,突的爬向南宫景璃,苦苦哀求。
“王爷,求您,求您救救小姐,小姐她不是什么倾国妖女,她不是的,不是的,您救救她,救救她,婢子求您了……”
南宫景璃任由红锦抱着双膝,脸色阴鹜,救,他如何不想救?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她?
男子眼帘突的紧闭,再睁开,幽暗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却是抬腿一脚踢开了红锦,“洛无忧倾国祸国,罪无可恕,速速押往刑场!”
一字一字,重逾千斤,南宫景璃说着,人已翻身上马。
红锦怔愣,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转头,便是声嘶力竭的呼喊,“不要抓走我家小姐,不要……”
她爬起来,疯狂的往囚车边上冲,却被侍卫架住,一掌拍在胸前。
“红锦——”
洛无忧看红锦吐血,目吡欲裂,双手握着囚车,捏到骨节寸寸泛白,声音嘶哑尖锐,却又透着无比的凌厉。
“红锦,剪秋,扶外祖父,外祖母回去,听到没有,若是还认我这个小姐,就扶他们回去。舅舅,舅母,好好照顾他们!”
“相信无忧,无忧一定会回来的,好好照顾外祖父和外祖母,不要跟来,一个都不要跟来,听到没有……”
行刑不好看,她不希望他们看到那一幕。
顾林氏早已哭成了泪人,看着婆母晕倒,看着少女被押上囚车,她六神无主,在她眼中无忧是那么厉害的人,怎的现在却是成了阶下之囚?
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他们甚至想也不敢去想。
“无忧,你是我顾家的人,我顾家的人,从不贪生怕死,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顾青岩双眼神直直射向无忧,那眼中充满了绝决。
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
车子渐渐远去,洛无忧眼中那抹晶莹终究掉落而下,却是扭头轻轻的摇了摇头,朝着顾岩喊了一句,“舅舅,照顾好好外祖父,外祖母,等我回来……”
舅舅是在催促她召来烟云七十二骑,可她不能,若真的召来烟云七十二骑,顾家,注定要背负逆反之名。
那才是真正的倾覆!
且,她不能陷容王府于不忠不义之境地,更不能害了容狄,违抗天子钦命,即使容王府地位尊崇,亦难逃劫祸。
那个男人,对她有恩,她必不能恩将仇报!
老天让她重生,她不相信,老天会这样灭她,那她的重生有何意义?可这一局,她到底该如何去解,到底该如何去破?
倾国妖女,这个罪名,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头顶,皇帝御令,铁了心要除掉她,南宫允根本不给机会于她!
此时此境,她竟又陷入了绝地么!
洛无忧咬唇,逼回了眼眶中的泪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可以乱,她现在绝对不可以乱,她不想死,就必要想法自救才行!
可事已至此,她到底还有何法可施?
大队的官兵押解着囚车到了城外一大片空地,那里早已架起了高台,高台之上,两根硕大的桃树树杆呈十字竖立,高台之下却是堆满了干枯的柴枝。
洛无忧被人架下了囚车,用铁索绑在了木桩之上。
寒风烈烈,吹拂着少女的丝狂舞,裙裾飘飞,素白的雪片从天空飘落在少女的头上,身上,落了厚厚一层,冷戾的寒风顺着颈脖袖摆一路倒灌进身体,冷得彻骨。
“来人,行刑,拿十二镇魂钉来!”南宫允的话在寒风中响起,南宫景璃闻言脸色铁青:“皇叔,什么镇魂钉,不是施以火刑么?”
南宫允冷着脸解释:“临行之前,圣上御赐本王十二镇魂钉,御令,此妖女戾气太重,必得钉上镇魂钉,以焚其妖身,灭其妖魂,方能一劳永逸。”
焚其妖身,灭其妖魂!
南宫景璃咬紧了后槽牙,火刑不够还要施以骨钉之刑,什么灭其妖魂?真是无稽之谈,如若洛无忧真的是倾国妖女,又岂会救了那么多人?
朗青,一定是朗青!
聪明如南宫景璃,怎么会想不明白这其间的道理,他父皇虽对佛法有些涉略,可断不会想到如此恶毒之法,这样的残忍的办法,也只有那些龌龊的方外术士才能想得出,才会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