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叶,对不起,对不起……”把手拉在唇边,也不知道这话多么的不应景,他埋着头,反复低语。
再闻这句对不起,叶儿心尖儿上颤得厉害,她甩了甩头。
想把一切注意力都分散,可是面前的脸,一下子是自己的丈夫,一下子是自己的父亲。
那句话在耳朵里低低盘旋,你要选择谁,选择谁?
看到他眼里那些分明的自责,你要选择谁?
想到父亲就在死亡线上挣扎,你要选择谁?
诶,对不起,对不起……
以前他还会跟她商量一下父亲的案子,有时候,就算她不提,他也会说一些话来安慰她。
可这次陈同落-马,他几乎没有跟她谈过始末,一直从容淡定的处理着他的事务,一直都是,没有半分顾忌,少了从前的顾忌,他这个棋手生杀予夺毫不留情,好象她的父亲从来不是这局棋里的棋子一样。
他的手段狠辣绝决,速度快到惊人,几乎没有留给陈同任何反击的机会,招招致命,所有人都倒了,父亲却幸免于难。
他一直都是安之若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淡然。
原来她是这样的敏感,敏感到他一句话,一声喟叹,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叶儿低下头,想睡一觉,一觉睡下去,父亲就醒来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可是抢救室的大门拉开……。
看到医生的表情,肩头垂下时的无奈,走过来,江昭站起来,医生说什么叶儿都没有听见,只看见医生嘴唇张张合合的,眉头皱着,又似无力的安慰。
叶儿站起来,转过身,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脚步在这一刻快起来,耳际是浪花的声音,其实她想去夏威夷度蜜月,喜欢那个名字而已,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却独独没有跟江昭去过别的地方,除了G城,他很忙……
还有铲子在锅里翻炒的声音,青菜倒进油锅里,“哧!”好大的声响,眼前窜起很高的火苗,她可以淡定的盖上锅盖,或者等着那火苗自己熄灭,继续翻炒,不锈钢和铁器的碰撞,全是些快乐的音符,江昭很喜欢吃她烧的菜,说她就是一个大厨师,那样的生活很美好……
喘熄声是男人寄情前,寄情中,寄情后的产物,她听得入迷,还能听到他难耐的闷哼,然后亲吻,那些吻,细细碎碎,有轻轻的声响,然后是他的淡淡的呢喃,云叶,云叶。
手臂被抓住,然后拉扯,然后撞进那个怀抱,又熟悉又陌生。
紧紧的攥住男人的衣襟,咬着牙,从肺里面挤出声音来,“我回去做饭……”,接着又说,“我回去给你给你做饭……”
“云叶……”男人就这么抱着怀里的女人,像抱着一柄全身铆着大大的刺钉的杀人兵器,紧紧的抱在怀里,下巴用力的去磕她的下巴,“云叶……”
电梯“叮”的一声将门打开,怀里的兵器像注入了某种神力一般开始颤抖,气势汹汹的挣扎,“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云叶,你听我说,你等一下,我让人来接你,我在这里处理……”
“处理什么?”叶儿仰起头,看不清头顶男人的模样,只知道有水花滴落在她的脸上,一滴一滴的,一个劲的往她脸上滴,下颌不停的抖着,牙齿总能相互碰撞,出低低的“得得得”的声音,很迷茫的望着他,眉心皱出不可思议的褶子,“处理什么?你要在这里处理什么?我要回家,你还要在这里干什么?今天看了这么久,已经够了,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看着叶儿那种自欺欺人的痛苦模样,江昭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块布,叶儿的眼神带着探究,疑问,恨,却全都被深深的痛苦掩下。
那眼神就像卡在他心房面料缺口上的手,她用一下力,就能听到心房那里“哧拉”一声响,再用一下力,心房那里便再次响一声,然后,长长的一声,“哧~”
破碎的声音,一拉到底,疼痛的边缘都是毛毛碎碎的边,再也回不到当初。
“云叶,抢救无效,无效……”把女人的头摁在自己的锁骨前,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一点也不敢,怯懦到自己都痛恨。
“你骗我!”用力的推搡,冲进电梯里……
不知道人是有多耐寒,才可以在冰天雪地中一年年的活过来,然后成长,成年,老去,一代代这样活下来,生命是种无法小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