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昭点头,从边上取来热茶递给舒舒,舒舒接过茶水:“你回去吧,不要两头担心,太后和承祜交给你,这边交给我就好。”
“娘娘……”灵昭说,“好几个月了,有句话臣妾一直很想说,之前种种,实在对不住您。其实臣妾很明白,是您宽宏大量,若不然以皇后之尊,又何必容我。”
舒舒笑道:“就算说这样的话,你也端着平日里的气性,可我觉得这样也好,昭妃娘娘永远都是昭妃娘娘,为什么要被磨光棱角,又或是为了别人而改变呢?至于你我之间,只要你一心一意为皇上,我就会守护你,那也是我的责任。那日我说,愿我们往后各自相安,就是想明白了,我们为什么非要做姐妹,做朋友呢,是不是?”
灵昭道:“多谢娘娘。”
舒舒笑道:“快回去吧,承祜性子急,别气着太后。”
“娘娘放心,二阿哥听话又可爱,也请您保重。”灵昭福身后,便退了出去。
一阵冷风进来,叫舒舒精神了几分,起身走到窗前,隔着窗纸,能隐约看见灵昭走向清宁宫的身影。
这盛京的内宫,门对着门,窗对着窗,皇祖母当年,是怎么熬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只怕连门外走过谁,都能听见脚步声。
玄烨说,他不知道会不会在哪一天,像太宗像先帝,突然遇到了所谓的真爱,可就算有那一天,坤宁宫高墙之下,她可以眼不见为净。
舒舒湿了帕子,来给玉儿擦拭脖子里的虚汗,笑着说:“皇祖母,皇上不会有那一天,绝不会有。”
玄烨从门外进来,听见半句,忙问道:“你在说什么?皇祖母醒了?”
舒舒说:“退烧了,皇上放心。”
玄烨松了口气,打起精神道:“今天该处理的事,都办完了,皇后娘娘,朕可以留在这里了吗?”
舒舒含笑:“本宫准了。”
这一晚,直到大半夜,玉儿才迷迷糊糊醒来,她像是睡了绵长的一觉,但浑身的酸痛,让她明白自己是病了。
侧过头,对面暖炕上,玄烨和舒舒互相依偎着,不知几时睡着的,可睡得还算踏实。
玉儿想了想,闭上眼睛,趁着还没清醒,那就继续睡,哪怕……再也醒不过来,也不算坏事。
这一趟,算不算是衣锦还乡,皇太极的心愿,玉儿替他完成了,就算舍不下孙儿,可玉儿明白,就算她现在离世,玄烨也不会孤单。
“你会来接我走吗?”玉儿闭上眼睛,给了自己答案,“我知道,你不会来,我也不会去找你。”
然而,老天还不打算结束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的这一生,两日后,玉儿彻底清醒。
虽然依旧虚弱,但有了精神也有了胃口,心情也开朗,她对舒舒和灵昭说,当年宸妃临终前的日子,每日都干干净净、衣衫整齐,她从没见过如此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人。
“你们别看这里地方小,故事可不少。”玉儿对几个孩子道,“几十年后,紫禁城里也会有你们的故事,皇祖母就希望,你们这些好孩子们,都别白活一场。”
最高兴的人,莫过玄烨,亲政几年来,他依然毫不保留对祖母的依赖,祖母康复,皇帝才有兴致带着宗亲大臣们去打猎,在十王亭摆酒宴宴请群臣,更策马奔赴盛京周边各地,视察民情。
短短十天转眼就过去,玄烨考虑到祖母的身体,本想推迟回銮的日子,但玉儿说,帝王不可离京太久,他们可以在路上走得慢些,至少也是奔着京城去,留在盛京,于心不安。
圣驾如期启程返京,足足走了十五天才回到北京,而在宫里等待众人的,是个悲伤的消息,大公主病重,堪堪三岁的孩子,已在弥留之际。
一个月前,小娃娃还缠着玉儿“太祖母、太祖母”地撒娇,只是一个多月不见,就要天人永隔。
玉儿舍不得女孩子们,亲自到阿哥所来看望病中的孩子,握着小手心如刀绞。
乳母们在边上跪了一地,太医战战兢兢地说:“大公主玩耍时蹭破了胳膊,臣等虽然尽力清洗伤口,可还是没躲过破伤风,是微臣之罪。”
“你们嘴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能饶过一命该多好。”玉儿冷冰冰地说,“四五个人照看一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这罪过到底该怎么算?”
乳母们已是吓得哭了,伏在地上瑟瑟抖。
玉儿叹息,吩咐苏麻喇:“找她的额娘来,最后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