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嗔笑:“索尼的儿孙若愚蠢至此,实在白瞎他一生辛劳,你们家的人,凭什么要容不下一个包衣宫女的孩子?”
舒舒道:“皇祖母说的是,孙儿也想不通,不论是不是赫舍里家的人,任何一家人都不该如此。承瑞即便是大阿哥,生母出身太卑微,将来只会不断地被出身高贵的弟弟们比下去,威胁不到任何人。”
玉儿说:“但这件事,可以让你们所有人,彼此之间失去信任,互相猜忌、怀疑,甚至为了排除异己,不择手段。舒舒,你起来,皇祖母慢慢与你说。”
殿门外,苏麻喇站在屋檐下,望着明月当空,沉沉地一叹。
桑格从边上过来,点了一盘蚊香摆在苏麻喇的脚边,苏麻喇低头看,笑道:“这样细心,必然能把皇后娘娘照顾好。”
桑格笑道:“奴婢虽不是娘娘的乳母,但打从娘娘出生那会儿,奴婢就在身边伺候,别的不敢说,娘娘的性情喜好,奴婢全知道。”
苏麻喇颔,想了想,嘱咐桑格:“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最要紧的是伺候她起居,健康的身体,才能应对任何事。”
“奴婢明白嬷嬷的意思。”桑格道,“奴婢进宫前,夫人就再三叮嘱,奴婢知道自己进宫,到底是做什么的。”
“那就好。”苏麻喇道,“你好好当差,太皇太后和皇上也都不会亏待你。”
半个时辰后,皇后命人进去撤走晚膳,之后便带着桑格离开了。
回坤宁宫的路上,舒舒吩咐桑格:“我先头说的话,都算了。”
桑格问:“您的意思是?”
舒舒直视前方,没有半分犹豫:“鳌拜教会了皇上什么是隐忍,就让承瑞也来教教我这个皇额娘更多的本事,桑格,这件事就交给皇上自行处理吧。”
桑格则道:“方才苏麻喇嬷嬷,也叮嘱奴婢谨守本分,话虽如此,可娘娘若对世事不闻不问,对您并没有益处。奴婢并非要挑唆什么,而是不想您将来总被蒙在鼓里。”
“就这件事。”舒舒道,“太皇太后希望我学会如何克服自己的疑心和猜忌,掌控好这些情绪,太皇太后要我学和皇上一样的本事。”
桑格听得一头雾水:“娘娘,奴婢不大明白。”
舒舒苦笑:“你不明白才是对的,大清只有一个皇帝,也只有我这一位皇后。”
夜渐深,皇城外,佟国维从衙门归来,今日一清早去给慧妃送殡,之后堆积了好些事等着处置,忙了一整天,累得背都佝偻起来。
他走过大厅,忽然听得母亲的声音,在黑暗里问他:“年轻轻的弓着背,你阿玛见了,一巴掌能打断你的脊梁骨。”
佟国维不自觉地挺起背脊,走向声音的来处,渐渐看清母亲的模样,道:“额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
“我的儿子没回家,做娘的如何睡得着。”佟夫人说,“我在等你。”
佟国维伸手搀扶:“儿子送您回房,您身体才好些,怎么不知保重。”
“你随我来。”佟夫人拒绝了儿子的搀扶,径直离去,走了几步,回眸问站着不动的儿子,“怎么,你被钉在地上了?”
佟国维把心一沉,跟了上来,果然,母亲带着他来到祠堂,供奉了先祖与父亲牌位的地方。
“国维,你跪下。”佟夫人道,“额娘有几句话想问你,不求别的,但求你在列祖列宗面前,在你阿玛面前,能对我说实话。”
佟国维不得不从,可他心里已经明白,母亲要问什么。
“大阿哥的死,是不是你干的?”佟夫人单刀直入,毫不犹豫,“是不是你杀了大阿哥?”
佟国维没有言语,望着香烟缭绕之下的牌位,看着父亲的名讳,他沉默了。
佟夫人很失望,痛心疾地说:“那孩子的身上,流着皇帝的血,也就流着我佟家的血,那是你姐姐的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