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图泰然道:“四阿哥是我嫡亲的侄儿,我怎么会计较洗手掸尘这样的小事,若能因此保得四阿哥一生平安顺遂,便是要我更衣沐浴又如何?”
福临稍稍点头,依然不知如何开口。
雅图则道:“可这件事,我只是稍稍一提,皇上就不自信了,就戳到您心里了。皇上是在乎我这个姐姐,才会如此,但我宁愿皇上霸气威严,让我敬畏您害怕您,根本不敢对您说出这些话。”
福临茫然地看着雅图:“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雅图道:“正是皇上不自信,才想处处表现对皇贵妃的爱意,盛名荣耀尊贵,可这一切,姑且不说董鄂氏能否承受,皇上自己呢?”
福临避开了长姐的目光,可这恰恰是他内心的卑怯。
雅图说:“皇上真正的自信,不该来自于额娘或是我,又或是别人的肯定,而是您内心的强大,您俾睨天下的魄力。怎能因为几句话,就轻易动摇?”
“可姐姐也说,不就是因为,朕在乎你们的感受吗?”福临道,“朕担心皇姐心中委屈,特特来向你解释,怎么就又成了朕的不是?”
雅图道:“若是如此,董鄂氏也好,额娘和我们也好,请问皇上到底守护了谁?”
福临眉头紧蹙,越不理解皇姐的话。
“世间安得双全法,到头来,皇上负了额娘一片苦心,只怕也守不住心爱的女人。”雅图道,“可是解决这一切的法子,很简单,就是请皇上抛开私心,不论做任何事,做任何决定,先以国家为重。即便有一天为了国家,将额娘弃之不顾,额娘也会含笑九泉,因为那时候,您必然成为了真正的天下之主,额娘她再无挂念。”
福临握紧拳头,整个人转了过去。
雅图道:“我们姐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您是不是觉得当年姨妈寡居来嫁,阿玛人到中年才觉真爱,盛宠荣耀,无所不尽其极。所以你心安理得的认为,先帝既然做得,你也做得,正因为先帝如此,所以大臣们也好,额娘也好,都不能说你的不是?”
福临背过身去,双手负于腰后,依然紧紧握着拳头。
“可我敢保证,倘若姨妈不是来自科尔沁,阿玛就算遇见天仙菩萨,他也绝不会做这些事。”雅图道,“你或许会想,我说得想当然,毕竟只是假设。可阿玛当年几岁?他手里的大金何等强大?同坐南面的贝勒全都臣服在他的脚下,他拥有铁骑雄狮,拥有踏平四方的霸气。而你呢,福临,你亲政才几年?反清复明的逆贼杀光了吗,漠西漠北的野狼驯服了吗,那些洋人的船时不时靠岸,蠢蠢欲动。就不说农桑民生,一场雨一场旱,就能饿殍遍地,这样的大清,这样的国力,你的龙椅坐得稳吗?”
“皇姐,够了!”福临满身怒火熊熊燃烧,他知道,他在姐姐和母亲的眼里,永远都一无是处。
雅图毫不畏惧,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弟弟眼中的怯弱和不自信:“就这样,你有什么资格,用一个女人的尊贵荣耀,来显摆你的了不起?你会压垮她的,福临,你真的爱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