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1)(1 / 2)

翌日,晗初没有去书房侍奉,只是如常熬了药,委托淡心代为送到。她以为,昨日云辞的赠琴之举,已将这段主仆关系画上了句号。

未承想,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淡心又寻到她的院落,恶声恶气地道:“谁教你在此偷懒呢?还不快去书房侍奉!今日主子不返程了!”

不返程了?晗初只觉又惊又喜,可过后又是一阵失落。他们迟早是要走的,早走晚走,无甚差别。

晗初看向淡心,比画着问道:“为什么不走了?”

“主子的心思我哪里知道!”淡心伸手在晗初腰间掐了一把,佯作呵斥,“快去!早上我替你侍奉汤药,主子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晗初连忙一路小跑往书房而去,她没有瞧见,淡心在她身后大笑不止。

东苑书房。

云府的家奴遍布南北两国,渗透各地无所不能。云辞昨夜才吩咐下去的事,今晨一早便有了回复,这样的办事速度不可谓不快。

如今搁在桌案上的薄薄几张纸,便是一个青楼女子的生平记载。云辞看着面前的纸张兀自沉默,神情莫辨。

也不知如此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动静,随之又传来竹影的隐隐话语:

“主子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

“你这些比画我看不懂……”

“出岫姑娘想说什么?”

听见“出岫”二字,云辞立刻开口问道:“谁在门外?”

“回主子,是出岫姑娘。”竹影在外恭谨禀道。

云辞迟疑一瞬,低声开口:“让她进来。”

话音甫落,一个浅绿色的身影已飘忽而入,好似花中仙子,带着几分不可侵犯的脱俗。可谁又能想到,拥有如此气质的少女,从前竟会是……云辞的心不由得沉了一沉。

晗初尚未觉他的异样,先是娉婷地俯身行礼,又伸手比画了一下。

云辞看懂了,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没有命你前来。”

晗初一愣,又做了口型道出两个字:“淡心。”

原来是淡心自作主张……云辞没有再开口解释。

晗初见状也有些尴尬,便欲俯身告退。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云辞见她神色躲闪,心下微恼,伸手将桌案上的几张纸收入袖中。

晗初只得领命留下。她看了看桌案,砚台里墨迹干涸,分明是无人研墨。可云辞又收起了几张带字的纸张,难道不是他写的?晗初按捺下心中疑问,按照惯例开始侍弄笔墨,先裁宣纸,而后磨墨。

“今日不必研墨,我不写字。”云辞淡淡道。

晗初便停了动作。

云辞双目灼灼地看着她,似要看穿她的心事:“你不问问我,为何不走了?”

晗初眼中闪烁一瞬,很快又归于沉寂。

云辞仍旧看着她,目光流连不去。

晗初被这不明所以的目光瞧得有些无措,也察觉到了今日的云辞有些异常。她想了片刻,十分坦然地回望过去,眸中流露出询问之意。

云辞一直认为出岫,不,是晗初,有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清澈见底,不染尘垢,令人见之忘忧。他终于明白了她美在何处,并且这份美丽早已天下皆知。

他望着晗初颦蹙眉黛、眼波盈盈的模样,良久,才幽幽开口,再次说出那句相同的话,态度无比坚决:“出岫,随我去房州。”

晗初的水眸刹那变得清亮起来,惊讶的程度比起初闻此言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以为她已经说清楚了,虽然她并不曾出声,但那一个默然的“不”字,已能表明一切。

晗初不敢再看云辞,只怕再多看一眼便会不由自主地点头。她飞快地垂眸摇头,无声婉拒。

“为何不愿意?给我个缘由。”云辞将裁好的宣纸缓缓推到晗初面前,“你写出来,无论写多久、多长,我都等着。”

闻此一言,晗初的面色渐渐苍白,半晌,再次摇了摇头。她没什么缘由,便也无须下笔。

“自从明家父子来过之后,你便不大爱笑了。”云辞语中带了几分希冀,不允许晗初继续回避,“告诉我缘由,你有苦衷是吗?出岫?”

有苦衷吗?晗初在心中问着自己。要如何说出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她只怕玷污了这人的耳朵。晗初望着云辞希冀的目光,险些要脱口坦诚相告,但终究,再次选择了沉默。

云辞一直等着、看着,他自诩有无比的耐心,却还是败于晗初的倔强。若有似无的失望情绪涌上心头,云辞缓缓道:“你若不想说,我不会勉强。”

他看着晗初眼帘上长长的睫毛,细密、微卷,眨眼间,水光一闪,好似有什么晶莹剔透的宝石,凝结在了她的长睫之上。

云辞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为她拭泪。可几乎是在他抬手的同时,晗初已迅速转身,背对过去,极力掩藏着情绪。

那转身的动作太快,如同她落泪的速度。快得令云辞几乎要产生错觉,以为方才那凝结在她长睫上的晶莹并不存在。但他向来目力极佳。

他唯有望着晗初的背影。那背影的主人双肩微颤,透露着几分楚楚之意。但他知道,她的内心并不柔弱,相反是有一种别样的坚强。

心中的怜惜又增添几分,促使云辞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从前受过苦,也许你心里很抗拒公卿贵胄……但你该明白,我同他们不一样。”

云辞心底微微泛起一阵苦涩,默默斟酌着措辞,继续道:“你在京州已得罪了明氏,今次他们虽不予计较,但日后也许会卷土重来……届时只怕以子奉的能力,护不住你。”

“即便子奉愿意护你,可文昌侯府呢?是否愿意为了你去得罪当朝后族?”云辞自知戳中了晗初的痛处,也承认这法子很是残忍。可他别无他法,唯有如此劝她。

倘若无人去触碰那处沉疴旧疾,恐怕她永远也不知痛在何处,又该如何痊愈。

云辞看到晗初窈窕的背影微微仰,应是在强忍不让泪水掉落。间的簪子被带动着轻微摇曳,犹如他初见她时泉中的涟漪波光。

“出岫……”这是他为她取的名字,“我说过,以色事人不能长久。你随我去房州,我可以教你诗词歌赋、算账管家,日后再为你寻一个好人家。在房州你不会受到任何欺凌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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