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我们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他拿过小什的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再抬头时,脸上有一丝凝重:“艾晴,你这次来,只能待半年么?”
我缓缓点头。本想过几天再告诉他的,不料还是被儿子说了出来。他眼神一黯,站起身踱步到窗前,眼睛落在窗外的松树上,半天没有言语。
心里凄然。我何尝愿意只陪伴他半年呢?可是,就连这点时间,也是向老天爷偷来的。走近他,柔声唤:“罗什……”
他转身,眼里不复悲戚之色。翩然一笑,搂住我的肩,与我一起笑看雪中的劲松:“佛祖能让你我夫妻有生之年再相聚,罗什已感激不尽别无所求。半年,足够了……”
我也笑了。是啊,有半年光阴啊。只要我们好好珍惜这半年的点点滴滴,我们可以过得比几十年还有意义,不是么?靠在他肩头,感觉心中满溢的幸福与满足。心,变得柔软如棉。
相互偎依了一会儿,他转头问我:“艾晴,你的血虚之征,仍需日日服药么?”
唉!这个小什,干嘛要把什么都讲出来?早知道,就应该先检查他的信。
不想告诉他实情而让他担心,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关系的。我有一张药方,可以治疗血虚。只要每天吃就会没事。”
从背包里把小聂打印出来的药方递给罗什,他仔细斟酌点头,自己去誊抄了一遍,将打印版本交给我收起来,随后带着药方出去了。
那天他回房后,我絮絮叨叨跟他讲小什,一点一滴的细节也不放过。只是隐瞒了小什出生时的身体虚弱和我的白血病情。他如饥似渴地听着,听到儿子的早慧与早熟,会心地点头赞扬。听到小什调皮捣蛋,皱眉摇头,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直到室内人影模糊,才惊觉夜幕降临。弟子已将熬好的药与晚餐送来。看我苦着脸喝下药,又逼着我吃完全部晚餐。本想拉着他继续讲,他却笑着摇头。
“艾晴,今日已晚,睡吧。儿子交代过,每日需让你按时吃饭吃药,不能熬夜。”他温润一笑,“我要代替儿子,好好照顾你。”
―――――――――――――注解―――――――――――――
慧皎《高僧传》记载罗什为何没有著论:“什雅好大乘,志存敷广,常叹曰:‘吾若着笔作大乘阿毗昙,非迦旃延子比也。今在秦地,深识者寡。折翮于此,将何所论!’乃凄然而止,唯为姚兴着《实相论》二卷,并注《维摩》。出言成章,无所删改,辞喻婉约,莫非玄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