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那么长的路,形容狼狈,潦倒不堪,还在合梨被投入大牢险些丧命,靠着预言的本事才活了下来。如此艰难跋涉,只是为了给妻子送一个包裹。”他看向我,眼神复杂难解,“他来,并非为了与我争你,而是要救你。他说他可以不见你,唯求我将这包裹转交给你,这是救你的唯一方法。”
我颤抖着手接过背包,打开看,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件不少。
“艾晴,我实在无法相信,可心底竟也存着一丝哪怕极渺小的希望……”他热切地看向我,不置信地问,“这包裹,真能救你的命?”
我点头,将背包捧在怀里,泫然欲泣:“他在哪里?我走之前,求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我应诺了他,他也应诺了我。现在他已经走了。”
我松了口气,蒙逊果然没有为难他,更没有囚禁他。可是,他已经走了,难道我无法见他最后一面了么?
蒙逊见我伤心难过,沉默了许久。阳光从窗口斜射入内,笼罩在他身上,投下一个长长的影子。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厮杀声,那是南门的方向。他终于抬头,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幽幽叹息传来:“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缘生则聚,缘灭则散。你我的缘分,只能至此了……”
他向我走来,逆光而立,大手伸向我。眼里水波不兴,似是平静下来的浩瀚大海:“也罢。我带你去见他……”
马车颠簸着,我掀开帘子,看到队伍正行进在一片幽密的树林中。这里是建康城背靠祁连山的一面,因着连绵的山势,吕纂无法将城垣围死。蒙逊带了数十名护卫,黎明前护送我出城。蒙逊如今已是一国之主,却在吕纂围城时冒险将我送出,我由衷感激。
蒙逊却是叹气:“战事一起,所有物力财力皆得投入其中,我已无法购买那些名贵药材。留你在城内既不安全,更无法保住你性命,不如……放你自生自灭……”
我却是欣慰而笑:“你终于学会放手了……”
他仍有些不甘,拉开车帘子,生硬地指了指前方:“法师就在前面等你。”又从怀里掏出狮子玉佩交给我,“这个还给你。”
我欣喜地接过,郑重地挂上脖子:“谢谢你。”
他定睛在我身上,沉声问出:“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蒙逊,如今你已成为一方霸主,掌握数十万人的生死。未来,你还会有更多臣民。”我叹一口气,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坐在你这样的位置上,特别容易造业。对小民来说,不过是造些小恶,至多致几人死。而你不同,善恶一念之间,不是救千万人生,就是致千万人死。你的责任重得多了。”
且不提其他朝代,五胡十六国这一百三十多年间,暴虐之君数不胜数,后汉的刘聪,后赵的石虎,大夏的赫连勃勃,前秦的苻生,常以杀人为乐。还有短命称王的冉闵杀了二十万胡人,为苻坚做男宠的慕容冲将关中变成千里炼狱。太多太多惨烈的例子,举不胜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