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名僧人,确切来说,是两名年轻的汉僧。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却是彬彬有礼。他们欣喜地向我合十行礼:“龟兹汉人不多,没想到在此遇见老乡了。”
我抚着被打痛的手,将卷尺放进袖袋,讪笑:“两位师父也是汉人啊,真是巧了。”
更年轻一些的僧人向我介绍:“贫僧僧纯,这位是我师兄昙充。”
我皱眉,仔细琢磨:“僧纯?昙充?好耳熟……”
两人均是一脸不置信,那个叫昙充的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在长安只是籍籍无名之辈,特来此向鸠摩罗什大法师学习佛法,女施主是如何得知我们的名字?”
我猛地想起来了,原来是他们!
僧纯和昙充!就是这两个人,来龟兹游学,师从罗什。他们回中原后,对前秦国主苻坚说:“鸠摩罗什才智过人,弘扬大乘经论,名震西域。”中原名僧释道安,也听到罗什的声誉,劝苻坚迎他到长安来。苻坚决定攻打龟兹,就对都督吕光说:“朕闻西国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朕甚思之。贤哲者,国之大宝。若克龟兹,即驰驿送什。”
后世佛教徒,总爱拿这段历史津津乐道。他们认为,苻坚动对龟兹的战争就是为了夺得鸠摩罗什。如同女人们都愿意相信特洛伊战争是为了海伦打的,吴三桂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想像一下,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死伤耗费无数,却仅仅为了夺取一个人,那是多么让人心往神之。我是学历史的,当然不相信苻坚只是为了一个高僧而动战争。其实,苻坚真的明白罗什能带来什么吗?他要罗什,只是因为听说他“善闲阴阳”。贾谊才高,汉文帝也只“不问苍生问鬼神”。
“女施主,你怎么啦?”
我回过神来,嘿嘿笑着摆了摆手:“哦,没什么。叫我艾晴好了。施主什么的,听上去不太习惯。”
昙充指着门外,欣喜地说:“你看,那就是我们师尊,鸠摩罗什法师。”
看到门外罗什和昆沙走过,我正想躲开。罗什应该是送昆沙出去,经过这里。可我这两位新认的老乡却不肯放过我:“艾晴姑娘跟我们一起去拜见他吧。别看他年轻,佛法修为却是极高。”
我讪笑,一边往后退:“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了。”
僧纯上前一步挡住我的去路:“艾晴姑娘,寻常人想要见他一面都是莫大的佛缘。你今天真的是运气好,快跟我们去吧。”
唉哟,他们这是对老乡太热情了,还是对自己的师父太崇拜了,非得拉着我去拜会罗什。为了避免他们喊出声引起昆沙注意,我只得尴尬又无奈地慢慢挪着脚步往殿外走。
罗什正陪昆沙走着,昙充和僧纯来到他身边向他行礼:“师尊!”
罗什对两人点点头。僧纯回头到处找我,看见我躲在一棵树后,没心没肝地大叫:“姑娘,你在那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