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多罗端着吃食进来,才把这令人呼吸不畅的气息冲淡了些。他坐在一旁看着我吃。我用馕蘸着羊肉汤,边吃边问:“我听人说,你这次要办的观音法会很盛大。可是,却不让普通百姓参加,这是为什么?”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闷闷地吐气:“那是王舅的意思。他说,百姓蒙昧,没几个能识字,哪里懂得佛法的精妙。只需给他们造几座佛殿佛塔拜一拜,烧几柱香许些愿便足够了。”
我反驳:“佛陀可是非常强调众生平等哦。”
他叹口气,眉宇微皱:“确实如此。世间万物本具佛性,普通人也能识得佛法中的道理,不应以身份高低识字多少区分。我以此力争,可王舅还是不同意。他说,来参加这次法会的都是各国王亲显贵。让百姓入内,腌臜气会冲撞了那些高门女眷。”
我点头:“你说的没错啊。大乘佛法讲究的是入世。深入百姓,为他们说法,这才是佛法生生不息的根本原因。”
浅灰眼瞳波光流转,他欣慰地感喟:“果然只有你懂我的心思。自从罗什掌管雀离大寺,要求僧人出外讲法,引导众生入解脱之道。可总有反对之声,说雀离大寺是王家寺庙,不可自贬身价。这些僧人凡事依仗王家,已成惰性,罗什深以为苦。”
我放下汤碗,对他微笑:“观念的转变非一时一刻。慢慢来,以你的韧劲,一定会有所改变的。”
他肯定地点头,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有你的鼓励,我知道自己的努力不会白费。”
我们俩对视一眼,知己般相视而笑。
等我安顿好,他就回寺里去了,说好明早来接我去参观雀离大寺。古代的矮床是硬木板铺就,当然没有席梦思舒服,幸好我也习惯了。他说自己不住这里恐怕是为了让我安心。我相信他其实是住这里的,因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从被子,从枕头,从席子,从这屋里的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在这股香味中沉沉地睡着了。
“吱呀”一声,我费力地睁开朦胧睡眼,看到一个高瘦的剪影站在一室阳光中,笼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微凉的晨风扑进屋中,我卷了卷被子,声音倦懒,带着浓浓的鼻音:“罗什,怎么这么早……”
“对、对、对不起!”背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听声音有些狼狈。他急急退出,房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我急忙起床,看看沙漏,已经辰时,现代时间早上七点了。我忘了,他每天都是寅时就起来,卯时做早课,然后吃早饭。这个时候,对他来说已经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