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其冲的,便是近来势头有些反超的林顺华。
左右夏花还在养胎,管也轮不到她去,就睁只眼闭只眼看她们斗。
不过登基之后,萧衍却反倒比旧府清心寡欲了许多。约摸没了废帝盯着,他不必装模作样。一个月里,能招幸妃嫔十日便算多的了。多数时候他都在御书房忙,偶尔去钟粹宫跟夏花说说话。
后宫从没有冷清的时候,一转眼,就是四个月过去。
夏花的肚子跟吹了气似得鼓起来。谢太医如今成了她的专属,日日往钟粹宫跑得勤。有他悉心看顾着,夏花的身子才慢慢养得好了起来。
身子好了,心情就更好,夏花日子过得也算安逸。
萧衍却十分别扭,他自问这四个月来甚少来钟粹宫,比较之前算十分冷待了。若是别人定早借肚子之便来固宠,可夏花老神在在的。他来也好,不来也罢,从容得仿佛他就是个摆设。
这般一想,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这不过是他闲暇时候的一点小心思,萧衍偶尔才拿到嘴边咀嚼一下,也就没放心上。不过也是巧了,正好萧衍连日忙得太过,没注意就感染了风寒。
身子强健的人病起来才凶险,萧衍连烧了一天一夜才退热。
生病的人最脆弱,也最容易胡思乱想。萧衍喝了药,躺着没事可做,就又把因夏花而生出来的那点膈应给拿出来咀嚼。
越想,越觉得不高兴。
于是睡不住了,叫来福成:“这两日,可有人来探过?”
他热烧得嗓子嘶哑,眼睑微微阖着靠坐在床榻上。金冠摘了,满头的墨柔顺地放下来,眉眼里总氤氲不去的邪气也染上了虚弱之态。
“贤妃娘娘昨夜半夜才走的,惠妃娘娘来过三趟。林顺华也接二连三来张望,”弓着身子回话,主位的得宠的妃嫔福成都报了,“淑妃娘娘行动不便,来瞧过一趟,留了钟粹宫的杜内侍在外间等着。”
听说夏花来过,萧衍心里好似舒服了点。
福成看他狭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知道他高兴了,暗暗吁了一口气。
可接下来这一日,能来的都来过了,不能来的折腾点声响也要在萧衍跟前露一次脸。钟粹宫这边,夏花却还是只有一个太监在。
萧衍的心情,眼见着就阴沉了下去。
叫福成把姓杜的太监叫进来,萧衍要亲自听一听钟粹宫的关心。
杜内侍很会说话,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家主子表达对圣上的关心。那漂亮话说出来,便是夏花没能来也是最真心的那一个。
萧衍冷眼看着,心中无半点波动。
杜内侍偷偷地瞥到了他的脸色,心下一咯噔,趴伏在地上心中反复琢磨起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福成这时候也看出来,他这几日脸色阴郁的缘由。心里惊诧萧衍竟然也有这时候,转头又暗道夏花失策。淑妃娘娘不是惯会抓陛下的心思?怎地旁人都来了,她反倒关键时候不机灵。
“淑妃近来身子养得如何?”
杜内侍心道不才三天,能看出什么情况来?
“回陛下,娘娘近来忧心陛下身子夜里睡不大好,时常惊醒,”肚子月份大了夜里腿抽筋,确实总惊醒,“娘娘身子重,这几日下来,精神头一直不大好。”
“哦?”萧衍眉头蹙起来,“可传太医看了?”
“太医直言,是娘娘忧思过重的原因,”杜内侍头磕在地上,双眼盯着眼前的砖缝,后背默默被汗湿了,紧紧巴巴地粘在衣服上。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嘱咐了娘娘注意静养,养好精神再走动。”
确实要养好精神,否则一个不小心摔了,他找谁赔?
点点头,萧衍也不计较夏花是否对他不大用心的这点小事儿了。当务之急,是让淑妃把孩子顾好,安安生生地生下来。
“你且回去吧,往后多些人看顾左右,切莫叫淑妃磕着碰着。”
汗湿之后,只剩下透心的凉:“是,奴婢告退。”
出了建章宫,杜内侍腿软脚软地靠在围墙上缓了缓。他就跟阎罗殿走了一圈似得,方才没过脑子就撒了谎,回过神一阵一阵的后怕。
摇了摇头,快步走远。
内室回府了安静,福成瞥了眼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皇主子,心中更诧异了。没成想从来疑心重的陛下,竟被说个话就抖半天的小太监几句蹩脚的话给哄住了?
转而他又摇头,怕是自愿被哄住的吧?
一甩浮尘,福成弓着身子默默缩到了墙角边。
垂着头,他心里暗道,往后这淑妃娘娘啊……他还是多敬畏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