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自京城到闽地走了半年多,原本也不需要这么久的,因为其间宁婉路上到了产期,一家人只得弃舟上岸停了两个月。
虽然多有不便,但是生产还是很顺利,不是松儿和柏儿一直盼着的小妹妹,而是小弟弟。不过就是柏儿也明白,“娘以后再生小妹妹吧,现在生小弟弟还好些。”小妹妹可是娇滴滴的,不能受一点委屈,现在他们在行路之中,什么都是简陋的。
卢铁石给自家的第三子起名叫卢榕,原来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闽地,这里到处长着这种辽东没有的树,树叶特别的繁茂,像一把大伞,十分地好看。
宁婉抱着小儿子怜爱地说:“榕儿这个名字好!我最爱这树能生出细细的须子,落地便能生根,一株树就能长成一片树林。我们榕儿正要借这样的好名字,生在了南边便入乡随俗,在这里也一样好好长大。”
先前他们自辽东到京城,虽然相隔千里,风俗亦有许多不同,但毕竟都在朝廷的北部,如今看起来竟很相似的了。而南边,不只地形、气候、物产与北边相差甚远,便是人也是很不同的。
先前虎台县的钱县令夫妻就是闽地来的,到了辽东好多年与辽东人之间还有很深的隔阂,现在他们到了闽地,又是如此尴尬的身份,应该还会更难。宁婉觉得铁石给榕儿起名字时一定想到了这里,才会立即就说出了这个字。
铁石看看媳妇怀里抱的小儿子,心中亦皆是怜惜,“榕儿落了地才六斤四两,比他的姐姐哥哥们都轻,在娘肚子里就受了苦。”
“其实在吃上也没亏了榕儿,肉虽不能天天有,但鱼可没断过,都是极新鲜的,”宁婉就笑着说:“我瞧着闽地的人长得比我们辽东人矮小些,恐怕是这方水土之故,我们榕儿既然生在这里,也就随着闽人了。”
大家就都笑了,便纷纷说:“闽地的马也十分小,与我们那边的驴差不多。”
“不过这里有水牛,我们辽东没有。”
“我最喜欢这里有各种果子,福桔、桂圆和荔枝都好吃极了!”
大家到了闽地,其实十分不适应,天气太热倒还是在其次,湿气实在是太重了,好几个人都生了病,但抱怨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是以每个人都尽量感受这里的好处,毕竟好处也是有。又学着当地人煮了凉茶去火,每天饮用,慢慢适应。
再下来的路,大家改成坐牛车,自北边带来的马不适应闽地的水土已经所剩无几了,倒是牛车,虽然行得慢但却很稳,特别合宁婉抱着孩子乘坐。
终于在夏末时分,卢家到了靖海王所在的惠州。
这里地处滨海,自几十里之外就觉出一种特别的咸腥气息,再到近前,就看到了大海,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扑向岸边溅起一片琼花碎玉,出哗哗的声音,而那蓝蓝的一片,一直远到天际。
惠州城就在海边上,城池不大,城墙比起北地重镇也差得远了,可却极繁华,城里房屋鳞次栉比,人流如织,便是城内几十里亦人烟稠密。
打听了州府的官衙,铁石便求见递上了文书,宁婉亦带着槐花儿几个见了知州夫人,大家方才知道靖海王平时并不住在惠州城的王府内,而是长年在惠州城相对的一座鹿岛之上。自惠州城到鹿岛,非旦要乘船而去,而且还要乘州府专门指定的船只,只有如此鹿岛才能准许靠岸。偏巧他们出了州府衙门,正遇鹿岛有一只船到州府办事,正要回程,那船老大见了便在衙前邀他们同行,比划着只要几个打酒的小钱做船资就好。
宁婉听了,便向铁石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找个客栈沐浴更衣,明日准备好见面礼登鹿岛拜会请海王。”
铁石点了点头,“不错。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大家也该先歇息歇息。”于是转身向船老大拱手道:“多谢美意,我们还是改天再上鹿岛,也许到时候还能见面。”
船老大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话,闽地方言与北地和京城十分不同,大家亦听不大懂,便笑着摆手,正要回去,州府衙门的一个官吏便走出来向他们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道:“去鹿岛的船并不常有,如今遇到了正是你们的运气,还不赶紧跟着他们上了岛,岛上亦有客栈,到那里再沐浴不就好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初到惠州,倒不好与州府里的官吏作对,因此只得应了,“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们便直接去鹿岛吧。”
一时上了船,原来惠州城南城墙便立于海边一处岩石上,正是一处海港,连城都不必出就可以直接下船出海,大家第一次见如此的港口,倒觉得颇长了些见识,免不了在一处议论。
正说着闲话,那船便要启航,船老大就过来让大家分开坐在各处,又用手比划着大家聚在一起行船不便。
既是在船上,自然要听船老大的,大家依言重新分散开坐在船上各处。宁婉抱着榕儿与槐花儿带着三两个侍女被船老大安置在船舱里,隔着窗看到铁石站在船头与船老大说话,就笑着说:“虽然一路坐船过来,但今天还是第一次坐海船呢,毕竟不一样。”
槐花儿也道:“所谓海纳百川,纵是多大的大河多宽的大江也比不得大海呀!”
松儿就惊叹道:“这船竟是两层,水手们都在底舱划船,真不知那里什么样。还有刚刚在港口见的那几艘大海船可真了不得,怕不要几百人划船才能行起来!”说着就要带着柏儿四处着看,却被船丁拦住,赶了回来。
宁婉就道:“海船不比江船,风浪大着呢,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坐下吧。”
松儿只得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