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老宅原本在村边荒地上建起来的,先前只是个小土房,后来卢指挥佥事达了,便在原处建起青砖的小院落。
又因这些年虎台县着实繁华起来,附近村子人烟日渐稠密,卢家院子前后左右便都有了邻舍。宁婉先前便将一旁的房子买下来给铁石的亲兵们用,这一次更是请洛冰与周围的几户人家商议,将一带的房舍尽数买下,洛冰估算足够建一处两三进的大院子了。
虽然格局有些小,但想到铁石毕竟才崭露头角,倒也可以先建着,以后再慢慢扩。如今洛冰听了宁婉的打算,才知道了她心里的宏图,不由得赞叹,“好见识!”
宁婉确实是有些见识的,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在。然后她又从中领悟了许多道理。当年她不没有出嫁时便为宁家做了长远的打算,现在她就笑道:“我既然嫁做了卢家妇,自然要为卢家奠定百年的基业。”
洛冰点头,这才是宗妇的气度。既然知道了宁婉的意思,他亦明白应该如何做了,“弟妹只管放心,我尽快将几处房舍之事办好,再赶在正月里将那块荒地画出图册,只等县里面批了,哪怕近几年不能全部修好,但也坐实了是卢家的产业。”
宁婉见他一点就透,心里庆幸,“幸亏铁石请洛大哥来帮忙,如今我只在家里说句话事情就能做好!”
其实宁婉本可以随便变卖几样铁石给她的宝藏,将荒地一次性建好,但这样的事她可是极谨慎的,宝藏的事她与铁石一样,不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就是现在拿出几样打饰,也都是其中最不起眼的。
事情定了下来,洛冰起身告辞,走前又说:“嫣儿在卢家真是脱胎换骨了,都是你们教养得好,我真是感激不尽!”
吴老夫人就实打实地说:“我哪里会教养女孩子?都是婉儿管着的:做衣裳打饰,又添了贴身的小丫头子,说大家小姐就是这样的,出入身边不能离了人。又要嫣儿每日在院子里走路;盯着她好好吃饭;又常送她去封家与那些才女们一处写诗弹琴什么的……”
“婆婆,哪有你这样夸媳妇的?岂不让洛大哥见笑?”宁婉就说:“我虽然有点小功劳,但说到底,嫣儿就像那名贵的花木,只要培好土上好肥就能开出美丽的花。反之若是狗尾巴草,就算养在玉石的盆子里,最多也只能开出狗尾巴花来!”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婆婆就说:“你这几句真是有趣,却也不错!嫣儿底子本就好,可不是好好养着就出息了!”
这些日子洛冰在老宅里住着,与妹妹时常在一处,却知道妹妹的出息,根本不只是吃好穿好,也不是学了弹琴下棋,更不是会了应酬往来,而是整个人都变了。
洛冰那时之所以厚颜将妹妹托给宁氏,一则是知道了谢媒婆家的事,再则就是他亦隐约感觉到妹妹并不大对。原以为她因从小过着穷困至及的日子自然不可能与过去家里的女子们一样,但后来结识了宁氏后才明白并非如此。
嫣儿那种聪明外露,行事机灵但却失之取巧,真正遇了大事却又畏畏缩缩的样子绝不是因为贫穷!宁氏娘家先前就不富裕,甚至她并没有嫣儿那样早就读书识字了,可是她能撑起一片家业,让铁石对她爱慕至极,就连自己也十分敬佩这样的女子。
嫣儿如今言谈举止早已经变得可爱又大方,让人一见就觉得舒服自在,遇事亦有了自己的见解,再没有唯唯诺诺、察言观色的卑微模样,却变成了宁氏的那股处事温柔,骨子里头却带着刚强的风格,十分可贵。
宁氏一直说她没有做什么,但其实这正是言传身教的影响,最最难得。古人曾道大德不言谢,洛冰于心有戚戚焉矣,因此在宁婉面前再没有说起,只记在了心中。
过了年,看皇历挑个适出行的日子,宁婉难得地离开老宅,坐车去了虎台县。因她先前已经递过贴子,到了县衙便见到了钱夫人,寒喧几句便将自家要买荒地的事情说了。
平常的土地买卖自是买卖两家商量,到县衙里写个契书就行了,但是无主的荒地却不同,总要县令答应的。答应了还不算,这荒地买卖可是有许多说法,怎么合了朝廷的律令,又能低价买到手,再上了正式的契书,可都是要费些心思的。
宁婉既然来求,自然也是有这个底气的。
果然钱夫人听卢夫人相求之事没有一点为难之意,说起来钱县令一直欠着卢千户人情呢!而她一直想法子与卢夫人走得更近些,此时正是个机会,就笑着点头道:“这事儿好办,不过是荒地而已,我这就让人拿到县令面前,请他帮忙办了。”说着吩咐贴身的婆子拿了宁婉的图册去了前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