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自受到赵太太教导后觉得自己很会与人说话儿,加上当时赵家的情形她不得不与跟着赵太太参与许多县里的事务,那时她时常出门,三教九流都打过些交道。至于与女眷们谈笑凑趣,更是算不得什么。
但是面对着吴夫人,她第二次有了无力感,当然她的第一次无力感也是因为吴夫人,她实在是个难说话儿的。倒不是因为她这个人性情不好或者为人不好,实在是她交谈起来与常人不太一样。
瞧着她的神态倒不是把自己父女当成打秋风的瞧不起,但是却也想当然地以为自家还是那样贫穷,宁婉便直爽地说:“我家里做了小生意后,现在并不缺银钱了。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夫人,毕竟二少爷在多伦,过年时回不来。”
“是我送他去多伦,也不许他随便回来的!”吴夫人也不知在对宁婉说还是对自己说:“我儿子一定能成为将军的!”
“是的,我知道,他会成为了不起的将军,夷人在他面前心惊胆寒,俯贴耳,而我们边城的百姓却都对他爱戴敬仰,他会从一个小兵到小旗、总旗,成为朝廷有品级的武官,保护我们虎台县不受夷人的践踏,而将来……”宁婉停顿一下,她只知道这些了,但是,以当年瘸子将军的年龄、才能,“他一定还会做出更多了不起的事,成为统领一方的大将军!”
这些未来的事情宁婉一一道来,吴夫人听着完全相信了,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是的,我知道他成行!”可是,一霎间,她又滴下了泪,“可是那里实在太危险了,他在整个安平卫的最北边,每日里见到的都是夷人,听说那些夷人一言不合就会拨刀杀人。铁石还小,万一……”
宁婉正与吴夫人相对而坐,当她垂下头时正看到了她抹额下包着的头,竟有一半都斑白了。明明上一次吴夫人到三家村时还是满头青丝的!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卢铁石去了多伦,最担心他的就是他的母亲吴夫人了,盼望儿子建功立业和担心儿子出事的两种念头在吴夫人心里反复交织着,将人折磨成这样。
宁婉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吴夫人的肩头,“卢少爷是不会出事的!他身手那样好,一个人能打死好几头野猪!我们村里的人都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高强的武功!要知道山里的野猪最可怕,就连老虎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夷人难道比野猪和老虎还要可怕?”
“是的,他功夫很好,人家都说他天生就适合习武,”吴夫人点了点头,“可是他从没离开过我。”
宁婉便继续拍着吴夫人,觉得自己正在安慰一个小孩子,“卢少爷虽然不大,可是他却极懂事理,他会照顾自己的。”
吴夫人依旧没有收了泪,反倒在这样的鼓励下越哽咽起不来,将心中的委屈都向宁婉诉说:“他从小只吃我做的饭菜,现在到了在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
“当然能,上一次卢二少爷帮我们村里打野猪,就在我们家吃的粗茶淡饭,他一点也不嫌弃,吃得还很香。”宁婉回想起来就笑了,“我们一家人都不如他一个人吃得多。”
吴夫人便也破泣为笑,“铁石饭量一向大,每顿都能吃好几碗饭。”可转眼又蹙眉,“也不知他在军中能不能吃饱?”
“俗话说当兵吃粮,怎么也饿不着军中的人。再说我们辽东这边多是军屯,听人说多伦那边荒野万里,随便开垦一处就能种出许多粮食。”事实上瘸子将军凭着战功在多伦当上了百户,就率军垦荒,种出的粮食在堡城里堆积如山,据说足够多伦堡关闭堡门吃上五年的。
吴夫人便又说:“铁石还特别费衣裳,还是小时候呢,出去玩上半□□服就破了。后来他习武摔摔打打的,一套了衣服穿不了几个月。我想着他在那边也没人帮他缝缝补补,天冷了也不知道棉衣会会破了不保暖。”
宁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瘸子将军从虎台县里走过,从来都是一身戎装,利落而整齐,似乎没有见他穿过破衣裳,便又笑道:“虽然有些事卢少爷原本不会,可是他那样聪明的人,还能被难住不成?”
儿行千里母担忧,吴夫人对卢少爷的关切是无尽的,宁婉耐心地为吴夫人一点点地开解,“放心吧,夫人,几年后从多伦回来的卢二少爷就会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军官,你看到他会无比地骄傲!”
没有人比吴夫人再相信宁婉的了,她一个劲儿地点头,“嗯,铁石是挺聪明的,是挺能干的,他能自己做好一切的,也能成为军官的。”
心情好了之后,便将卢铁石小时候的种种淘气事都讲给宁婉听,“有一次他惹我生了气,我转身拿笤帚打他,再一转眼人没了。可是我已经把门关上了呀?他能去哪里?我满院子找他找不着,就着急起来,就喊,铁石,你赶紧回来吧,娘不打你了。”
吴夫人含笑问道:“你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