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太太早让于氏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想跳起来骂回去,可偏偏这些小事她一件也驳不了,村里有人也是知道的,现在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于氏和宁婉,“目无尊长的东西!”
“三婶娘!”宁梁是陪着于氏一起过来的,只是他再不好与婶娘对着吵的,因此一直没有吭声,现在再也忍不下了,“于氏怀着身子,你要是打她,我……”话没有说下去,却将手捏得“格格”响。
三家村的人都知道宁梁这个人一向好脾气,甚至到了有些软弱的程度,这几个月做山货生意虽然有些不同了,但是见了人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大家还都是第一次见他火。瞧着宁气得脸红脖子粗,手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便都觉得不怪有老人们都说老实人火更可怕呢!
原来大家都是看热闹的心思,现在不禁却有人想退了。虽然嫉恨宁梁家挣了钱,也想看看笑话,但是事情弄到了这种地步,很多人也不想再搅进去了,毕竟就是再不满,也不想与宁梁家里翻脸,将来还要把山货卖给他家换钱呢!
有几个平日与宁梁走得近的人就上前劝,“我们都是一村的人,又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
不想宁梁一点也没有借坡下驴的意思,反而转向周围的人挥着拳头说:“我宁梁从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既然因为这山货生意大家都看我们家不顺眼,我家就从今天起不做了!大家再不要把山货送到我们家了!以后我家自己采自己卖!”
他这一威,许多人反倒又来哄,“宁二郎,别理她们,头长见识短,见不得别人的好,生意还是要做的,我们都指望着你呢。”
春玲和罗双儿早陪着于氏过来了,只是她们辈份小,又是人家的媳妇,本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只是眼下也气了,不顾别的出来说:“宁二叔家是挣了些钱,可是你们知道钱有多难挣吗?宁二叔隔上一日两日的就去一次虎台县,一个往返就是六七个时辰;宁婉和宁二婶在家里收拾山货,每天也不闲着,比村里人上山采山货还累呢。”
宁三老太太便指了春玲骂,“你才嫁过来几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不过是给大房干了几天活,心眼子就偏到那边去了!你不认得你三奶奶了吗?”又骂罗双儿,“进了门连个蛋还没生呢,也不知道跟谁家近跟谁家远,一会儿我告诉你奶骂你!”
春玲和罗双儿既然开口了,自然不会让三老太太骂回去,春玲就说:“你是我三奶奶,可是也得讲理呀!”
罗双儿也说:“宁雪是我弟媳妇,我一向照顾她,轮到她做饭的时候都是我帮忙做的,我奶我娘都知道。我现在帮着宁婉家是因为宁婉家有理!”
两人就又向大家说:“辛苦还不算,大家采山货也辛苦,可是收山货又不一样了,有时候还要赔钱,你们知道吗?”
“那次下大雨,收的蘑菇有几蒌就没有晒干,后来了霉就都倒掉了。这些蘑菇你们可都给了你们钱,还不是宁二叔赔了出来?”
“再说如果没有宁二叔和婉儿想出收山货卖到虎台县的主意,我们大家到哪里能挣到这么多钱?今年一春一夏,只要去采山货的,谁家没攒下几贯钱?”
这几句说得实实在在的,三老太太竟驳不出什么,便开口大骂起来,“小娼妇们!偏心眼子!看我撕烂你们的嘴!”又要上前打春玲和罗双儿,只是这两个人不是三房的儿媳妇,怎么能受她的气,且她们年青身子灵活,早一闪就闪开了,倒是三老太太用力过猛一下了摔到了地上,便就势躺在地上淌眼抹泪地哭骂了起来,“不知长幼尊卑的小娼妇!不得好死的!”
郭小燕便站在宁三老太太身边,跟着她骂,“你们家就是黑心肠!挣了我们的钱!”
但这一会儿形势又不同了。春玲和罗双儿口中说的又与宁家人自己反驳的不一样,大家自是知道宁家倒了几蒌蘑菇的事,而自家里攒下的钱每个人心里也有数,大多数人便又转了心思,“宁二郎,我们先前都想岔了,你别在意。”
宁梁是真气三家村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竟能因为自家的生意做得好而责难妻子女儿,因此他也是真正伤心的。而宁婉却因为经历过了,反倒早知道三家村人善恶皆存的本性,明白应该怎么与他们相处,因此一点也不气,也没有打算不再做生意,其实那样反如了恶人的意呢。
因此她笑着上前对爹说:“爹,不是有一句老话吗?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地了呢!”
宁梁一听就笑了。原来三家村这边田里有一种害虫叫拉拉蛄,长得黑乎乎的十分丑,昼伏夜出,专门在地里打洞,吃粮食的根。粮食的根被拉拉蛄吃了,立即就死掉了。因此拉拉蛄一叫,就说明粮食要遭殃了。
可是就因为拉拉蛄叫,地就不种了吗?
不,农家人就是听了拉拉蛄叫,也还要种地的,而且还要特别将地深翻,把拉拉蛄的窝毁掉,把虫卵翻出来在太阳下晒死,让庄稼长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