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有个小男孩在她生命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仿佛把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又重新走了一遍。
记忆的开端就是在训练。
她的生命好像就是从那黑暗的地方开始的。
从一开始,印象里只有漆黑的空间,每天靠着吃一些馊臭干硬的食物活着。
一个房间里和她差不多大小的有五个人,在两岁之前还是吃得饱的。
两岁之后,她就必须通过一些训练来获取食物。
达不到训练目标的时候,就只能饿着肚子看别人大快朵颐。
再之后,就是不停的厮杀,培训,求生。
在四岁那年,她甚至和几个同伴被投送到一大片充满各种毒虫毒物的森林里。
他们的食物是各种叶子和果实。
她见过有同伴被蚂蚁埋葬,只片刻功夫就被啃成一片白骨。
她见过有同伴因为吃了有毒的果实而全身溃烂,死状凄惨。
她也见过有人失足掉进沼泽里,惊慌失措的喊着救命,然后无助绝望的被一片泥泞沼泽没顶。
她还见过有人被不知名的毒虫咬了一口,四肢麻痹瘫痪,苦熬几天满身青紫的死去……
见的多了,都已经麻木了。
三个月,对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来说,却是一生。
在他们活下来之后,十几个人建立了生死相依性命相托的感情。
可是,接下来他们面临的是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
要么生,要么死。
简单的选择题,却让他们幼小的心灵受到再一次的冲刷。
一个男孩向她杀过来,她傻傻的举着手里的一把匕,眼泪汹涌。
在森林里,这个男孩无数次把她从各种毒物和凶险面前救下,她也靠着自己的知识和记忆分辨没毒的东西找来给两人吃。
在所有人里,他们的感情是最好的。
可他的匕,第一个对准了她。
男孩冲到她面前,冷漠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罕见的孩子气,唇角也无意识的扯动一下,露出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表情。
直到长大以后很久,她才依稀知道,那个表情是微笑。
从小,他们生活的环境让他们无法理解笑容的含义,大家都学不会笑和哭。
然后,她手里的匕狠狠插进男孩的胸膛,而男孩手里的匕则像是滑走了一般,只擦过她的肩头,在她肩头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以男孩的身手,她只是呆呆举着的匕,他完全躲得过去。
除非,他是故意撞上去的。
那是第一次,她的胸腔里感觉到了深深的疼。
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匕刺进男孩的心脏,她的心却那么疼。
以至于以后很多年里,她都固执的认为自己和男孩是一体的,共用同一个心脏。
第一次看到小卫的时候,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男孩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大,只是眼神没有这么清亮,脸颊也没那么圆润。
最关键的是,他从来没有哭过。
"你是新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从那次出了森林被迫朝着同伴挥刀之后,她的心已经冷了,自我封闭了将近一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对他开口。
"小卫。"
男孩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软绵绵的,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
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