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的伤一直反反复复的,难以见好,吃了多少药,敷了多少药,总归没什么大用处。谢蕴也只能是干着急,没有什么好办法。
吃了药,疏影昏昏沉沉的睡去,谢蕴守在床边,出神的望着她安然沉睡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抚她散落的额,指尖触及她光滑细腻的肌肤,那一瞬眼底倾泻的光,温柔至绝。
浮月悄然退下,没敢做声。
床榻上的女子,柔弱得让人心疼。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滋生保护欲,恨不能将她捧在掌心里,疼在骨子里。这些日子,他见证了她的琴棋书画,见证了她出淤泥而不染的惊艳卓绝。不同于寻常的王府歌舞姬,疏影的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凄婉迷离。
在所有人的眼里,谢蕴对疏影近乎迷恋的痴柔,如同藕根深陷。藕根开始了生根芽,再也无法自拔。纵泥潭深陷,又有何惧之?
青玉进门行礼,“侯爷,将军请您过书房一叙。”
谢蕴这才将视线从疏影的身上收回来,深吸一口气起身,面色却有些不太自然,不冷不热的道一句,“知道了,我待会过去。”
“是。”青玉躬身退出房间,临走时,回眸看一眼躺在病榻上的疏影,眸色微恙。
谢环负手站在书房的窗前,青云在旁伺候,见着青玉回来,急忙问,“侯爷呢?”
“侯爷在陪疏影姑娘,待会就过来。”青玉轻叹。
青云蹙眉,随即看向眉目温凉的谢环。
青玉上前,“将军,长此下去,侯爷的魂都被她勾去了,以后还谈什么家国天下?还望将军早作决断!”
“决断?你让将军如何决断?”青云问,“疏影说到底也是睿王府的人,住在府中虽然算不得贵客,却也是个有出处的。将军若是能送回去,还用得着等到今日吗?你早前关的禁足是为了什么,难道全忘了?”
闻言,青玉不语。
“你身上的伤,也还没有好全,这才刚刚走出来,又想回去了?”青云继续道。
谢环低沉,“别吵了,出去。”
青云、青玉面面相觑,行礼退下。
谢蕴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二人面色微白的退出书房,心中自然明白了少许。见着谢蕴,青云青玉快速行礼,“参见侯爷。”
谢环没有转身,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浩渺的天际。天的尽头,会是什么?谢家世代忠良,一步步走到今日,最终又该何去何从?
“姐姐。”谢蕴行礼。
长长吐出一口气,谢环幽然转身,也不恼,只是轻飘飘道,“坐吧,我有话跟你说。”
谢蕴颔,随即坐定。
姐弟两个合桌而坐,谢环倒上两杯水,漫不经心的将其中一杯置于谢蕴跟前,“咱们姐弟两个,似乎很久没有说过体己话了?自从回到京城,似乎疏远了很多。我成日忙于军务,鲜少对你有所管束,也很少陪着你,到底是我疏忽了。”
“姐姐今日为何说起这些伤感的话?”谢蕴一怔,“姐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近期乃是多事之秋,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人就不太痛快了。”谢环抿一口茶,徐徐放下,难得的口吻缓柔。
谢蕴垂眸,“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你年纪也不小了。”谢环一笑。
“十七了。”谢蕴答。
谢环点了头,“十年了,那个被姐姐护在羽翼下的小孩子,如今也长大了。我却老了,这谢家将来的重担,早晚是要卸下的。”
“姐姐何出此言?”谢蕴惊心。
“十七了,该独当一面了。”谢环起身,如释重负般的笑了笑,“你现在是小侯爷,将来还要替我掌管这谢家十数万大军。现在不磨练,将来到了用兵之际,如何来得及?”
谢蕴起身,躬身行礼,“蕴儿不知做出了什么,惹得姐姐不高兴,还望姐姐莫要与蕴儿计较。谢家十数万大军,皆对姐姐忠心耿耿,蕴儿不敢——”
“谢家的男儿,没什么不敢的。”谢环打断了他的话,眸色微冷,“身为谢家的男子,该精忠报国,当仁不让。”
谢蕴咽了口唾沫,眸中有些迷茫,似不知谢环此举的用意为何。想了想,他垂头低语,“姐姐若是真的不喜欢蕴儿与疏影往来,蕴儿从此不再去她那儿便是。等到她伤愈,即刻送回睿王府,绝不教姐姐担心。”
谢环蹙眉,“你怕是误会了,我这心思可没放在她身上。姐姐这辈子除了这大燕的天下,剩下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该明白,我再怎样,终究也只是个女人。这谢家的家业,到底是要交在你手上的。”
“蕴儿让姐姐担心,实在该死。”谢蕴扑通跪下。
“你若真的喜欢疏影,我也可以为你谋得周全。想来以我的面子,睿王爷还是舍得割爱成全的。只是你要知道,以她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与你为妻的。不是姐姐心存偏见,实在是人言可畏。”谢环搀起谢蕴,语重心长,“谢家世代清白,你可懂姐姐的意思?”
谢蕴颔,“蕴儿明白,此事绝不教姐姐为难。”
谢环点了头,轻叹着拍了拍谢蕴的肩膀。
以退为进,有时候比咄咄逼人,更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