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病痛在身,几圈牌打下来,纵使高翰文想将乐观的一面表现出来,可精神还是有点委靡下去,千寻赶紧地扶他到床上躺下休息。
高翰文半夜会吐血,吃什么吐什么,痛的时候走路都难成步,打吗啡都已经不顶用。胸腔积液很严重,内脏都压迫得不能正常地挥功能,这次的精神好转还是因为抽走了几斤的积液。
每天这样住在病房里他也着急,养个儿子是个败家子,生个女儿当时不敢要,这会久病床前除了相濡以沫的妻子,就只有保姆。
刚才还说什么种善因得善果,可是现在自己这情况,是不是因为种了恶因,所以才遭了这恶果。
人到老了,开始相信那些因果循环报应的事。
儿子从国外打电话吵着要回来,痛哭流涕悔改过错,说要伺候在他的病床前。
可是,忏悔的事,以前不是没有过,不用多久又是故态复蒙,他是真的已经不敢相信。
不是不想要他回来,妻子也很念想他,可是怕他一回来,又是个老样子,到时候他两脚一蹬,岂不得无法无天。妻子心慈手软,想管也管不住他。
天使是断不敢交到他手里了的,交给他,只怕又跟恒都一样的命运。
幸在恒都,是碰上纪君阳这人,善待了里面的员工。说也奇怪,几翻交往下来,竟跟这个夺了自己一生心血的男人做了忘年交的朋友,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如果那逆子,有纪君阳一半,哪怕是一半的一半,他也觉得欣慰了。自己这个身体,还不知能见几个太阳呢,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见一见女儿的面。
千寻眼光不错,这样的男人,值得多年的等待。
刚才他还笑问他们何时有喜糖吃,纪君阳那厮居然苦着脸说,“岳父岳母还没话呢。”
这可怜的男人,辛辛苦苦坚持不懈如无头苍蝇一般地找了五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心爱的女人,还得过老丈人那一关。
他见过千寻的父母,虽然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可是待人待事,也都是不卑不亢的。
纪氏总裁这块大招牌,怕是不顶用咯。
纪君阳看着他脸上不怀好意地笑,阴了阴目光,“高总,我怎么觉着,你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高翰文忙摆手,“我哪敢笑话你啊,你纪君阳一出手,哪有搞不定的事,只是时间的问题,早晚他们会接受你的。不过你可得抓紧啊,我怕我吃不到你们的喜酒,你们就得给我送葬了。”
生与死,到他这个份上,其实都已经看开,痛到不能忍的时候,反倒觉得死是种解脱,只是心中有牵挂,又舍不得走啊,所以一次又一次地从鬼门关里徘徊一圈又回来,继续忍着新一轮的病痛折磨。
千寻跺脚,“高叔,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医生都说你的癌细胞没有再扩散了,你可不能放弃。再说,你舍得阿姨和天使?”
舍不得又能怎样呢,阎王叫他三更死,他也活不到五更啊,他倒是想长命百岁来着,想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来着。可那些,终究是种奢望吧。不知道他那从未谋面的女儿,是不是已经嫁人生子。
正说着,田蓉丽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提着公文包。
高翰文道,“正好,这次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天使的事。趁着我意识还清醒,我想对天使做个安排,请你们见证一下,这位是王建辉律师。”
千寻想到的是遗嘱之类,需要他们作个见证,心中恻然,却没有想到王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径直递到了她的面前,“温小姐,高翰文先生有意将他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赠予你,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签个字。”
此话一出,不光是吓了她一跳,就是纪君阳也是一愣。
千寻自是不敢接,“高叔,这玩意儿我可不能收,您别拿我来开玩笑了,会折煞我的。”
高翰文道,“温丫头,我知道,你男人钱多的是,这点儿可能已经看不上眼了。”
千寻嘟囔,“他的钱关我什么事啊。”
腰上,忽然一痛。
千寻跳起脚,瞪着纪君阳,“你干吗掐我啊。”
高翰文呵呵笑道,“因为你说错了话。”
“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嘛,她看上的又不是他的钱。
纪君阳重重拍了下了她的脑袋,这个不开窍的女人,他早已说过,他的财富,地位,资源,属于他的一切,都与她共享,她倒好,还他的她的分得那么清楚,气死他了。
“回去再找你算账。”
“哦。”千寻摸着后脑,她才不怕他呢,纸老虎一个。
“好了,你们别把话题叉开了。”高翰文言归正传,“温丫头,我给你这些,自然有我给你的道理和用意。我也不知道我这身体能熬多久,这层病房里的人,基本上都是走着进来,抬着出去,虽然治疗能拖延我的病情,让我多活几天,可死神这玩意儿,哪天真来了就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