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五)(1 / 2)

大汉光武 酒徒 2788 字 2022-10-31

第五十二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五)

“大当家说的是,咱们理应如此!”万脩此刻,满脑子想得全是报恩,根本顾不上分辨孙登的话是真是假,立刻顺着对方的口风响应。

孙登肚子里偷笑他蠢,嘴巴上,却说得愈慷慨激昂,“君游是孙某的兄弟,君游的救命恩人,就是孙某的救命恩人。先前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孙某一人的错,刘均输不再追究,孙某已经感激不尽了,岂会再做那恩将仇报之事?!均输,三娘,你们尽管放心看着,从现在起,车队由我们枳关营来护送,保准一斤不少地,给你将这批官盐送到冀州!”

“多谢孙当家美意,押送官盐是刘某的职责,不便假手于人!”刘秀眉头轻皱,依旧不愿意继续带孙登同行。

“那至少赶车和推车,还是交给孙某的手下来做!”孙登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立刻半躬着身子,大声补充,“否则,一旦恩公无法按期抵达冀州,孙某,孙某之罪,将百死莫赎!”

“是啊,恩公,山路难行,就凭你麾下这点儿人马,再走一个月,也出不了太行山!”万脩扫了一眼筋疲力尽的盐丁和民壮,非常认真地替孙登帮腔。“一旦逾期未至,恐怕即便有孔将军说情,恩公四年寒窗之苦,也彻底白受!”

最后这句话,可是结结实实戳在了刘秀的心窝子上。四年来他之所以奋苦读,从不敢懈怠,图的就是能给自己和家族都找到条出路,不再任凭贪官污吏们骑在头上为所欲为。而现在好不容易才看到了翻身的希望,却因为盐车抵达冀州逾期,而丢官罢职,让他如何能够心甘?

况且如果车队逾期不至,受处罚的,肯定不是他一个。严光、朱佑、邓奉三人,也同样在劫难逃。三人先前之所以四处投贴却无人敢收,就是受了他刘秀的拖累。如果再害得三位好兄弟一起做了白丁,他刘秀将情以何堪?!

“君游,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带人生火,然后埋锅造饭!”孙登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现刘秀的态度已经松动,立刻大声命令。“都到了咱们地头上了,难道还让恩公亲自动手不成?!”

“是!”万脩唯恐刘秀继续推辞,答应一声,拔腿就走。

“东方荒,司马博,让弟兄们把干粮袋子,酒水袋子,还有其他吃食,全献出来。然后你们俩带着各自的部曲滚远远的,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盐车!”孙登冲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号施令。

“是!”四寨主东方荒和五寨主司马博,早就在旁边将他和万脩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大声答应着,去收集酒水和干粮。

“酒水就算了,孙大当家帮忙补充些干菜就足矣!”刘秀无法再拒绝孙登和万脩两人的热情,只能退而求其次,“你们也不用送到冀州,只要将车队送出了太行山就可!”

“再说,再说,刘均输你放心,除了孙某自己和先前帮忙赶车的弟兄,其他人,孙某保证都只让他们远远地跟着!”孙登摆了摆血淋淋的大手,笑道回应。

他把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刘秀再拒绝,就显得心胸狭窄了。因此,尽管依旧满怀疑虑,却只能假笑着点头,“也罢,那就有劳孙大当家!”

“这就对了了,君游的恩公,就是孙某的恩公。咱们江湖事,就按江湖规矩来。谁要是事后还记挂在心,就是小婢养的,活该做一辈子奴仆无法出头!”孙登摆出一幅大咧咧模样,笑着向前走了几步,靠着盐车,缓缓坐倒:“孙某还是留在这里,没有均输您的命令,绝不胡乱走动!”

他吃准了刘秀刚出校门,江湖经验少,脸皮薄,所以故意示人以诚,把后者不方便提的要求,全都抢先做到了前头。而刘秀的反映,也正如他所料,顿时就窘得满脸通红。喃喃半晌,才苦笑着摆手,“孙大当家,孙大当家不必如此。刘某已经答应过万二哥,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孙某赖上你了,不走了!”孙登得意洋洋地看了刘秀一眼,大笑着打趣。“什么时候把你吃穷了,什么时候为止!”

这厮能屈能伸,口才便给,在没有露出新的恶意之前,刘秀还真拿他没任何办法。好在万脩带着干粮和酒水回来得快,及时插了几句场面话,才化解了彼此之间的尴尬。

万脩自己麾下,也有五六百嫡系喽啰。听闻刘秀等人是二当家的恩公,立刻就放弃了敌意。一个个将兵刃解下来,丢在了距离车队五十步之外远的位置,然后跟着万脩一起,在落星瀑下的水潭前生起篝火,架上石盆,瓦锅,用麦子,野菜和干肉,替所有人熬制简单方便的吃食。

刘秀麾下的盐丁和民壮们,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冷食,对热乎乎肉粥,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不待锅里的麦粒被煮烂,口水就开始大淌特淌。等到干山葱、野蘑菇下锅,肉香开始弥漫,则彻底变成了一群饿死鬼,干脆端着木碗一哄而上,唯恐盛饭盛得慢了,到最后只能眼巴巴地刮锅底!

刘秀见状,又是惭愧,又是无奈。只能悄悄地走到邓奉、严光和朱佑等人身边,叮嘱大伙轮流看紧了孙登,以免此人再找机会兴风作浪。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非常“多余”。自打决定留下来跟万脩一道报恩,孙登就像换了个人一般,非但没有试图做任何对大伙不利的举动,还故意把他自己留在了队伍的中央处最显眼位置,以免出现任何误会,从而引不必要的冲突。

众盐丁和民壮身在旅途,吃饱了肚子之后难免就觉得无聊。做为地头蛇,孙登的口才,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指点着夜幕下黑漆漆的山川轮廓,从舜帝少年时逃避继母和弟弟陷害,说到尧皇嫁女,再说到白起破韩,又说到信陵君窃虎符救赵,旁征博引,东拉西扯,把大伙听得眼睛里头群星乱冒。(注1:传说舜帝少年时,曾经在轵关附近种田为业。注2:秦昭王四十三年,白起破轵关,夺取韩国的大片土地,进而引了秦赵之战。)

“这还不是最有趣处,最有趣的,是远处的那座高峰!”孙登越说越兴奋,抓起别人递过来的酒水袋子,先灌了几大口,然后手指远处一座山峰,大声询问,“各位兄弟,你猜,那座山峰叫什么?”

“那我们哪里知道?”众盐丁和民壮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远处有座陡峭的山峰,刺天而立。从上到下,都没有一棵树木,只有数不清的石头,像魔鬼的牙齿般,参差不齐,让人望而生畏。

“再猜?你们仔细看那山峰的模样!”孙登身上,一点儿大当家的架子都没有,笑了笑,继续对大伙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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