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想明白之后,米朝天却心绪微微一沉。
他知这位武安王殿下多半心意已定,一旦陛下驾崩后有什么不测,必定会在北方掀起叛旗。所以从此时开始,就有意识的将皇室与安国嬴氏分割,以免日后被人诟病。
之前武安王府的崛起,确实仰赖陛下的鼎力支持,可其实严格说来,这位武安王其实并不欠皇室什么。
其父嬴神通为大秦战死杀场,而这位武安王在承爵之后,在北方以数万部曲连破贼寇,又平定匈奴;之后咸阳之乱,武安王则是以与大秦世阀完全翻脸的态势,血洗雍秦。最终不但使陛下安然脱身,更在事后毫无留恋的,将一应权柄奉上。
如今武安王府被世家排斥,得益的却是朝廷与宗室。三年来朝中财力增长一倍有余,兵强马壮,而诸皇子与一些宗室子弟,亦是在‘变法’中攫取巨量资财。
如这位殿下最终被逼反,那么大秦上下就只能揪着‘君臣之道’指责。皇家在道义上,不会有多少优势。
日后武安王继得大位,只怕难有人说这位忘恩负义——
此时就已在未雨绸缪么?
轻声一叹,米朝天收起了杂念:“殿下既是决意已定,那么咱家也不再多嘴。只请殿下放心,只需王妃还在咸阳城内,那么咱家与越统领,必定能保住王妃与世子安然无恙!”
“如此多谢米公公!”
嬴冲在马上深深一揖,表示谢意。叶凌雪的安危,其实并无需他人操心,可米朝天这份心意,他还是很承情的。
之后他却未再有继续闲谈之意,告辞之后,继续策马奔行。不过就在他驰至咸阳城北二十里距离,却又心生感应,察觉到有两道若有如无的意念,正往他这边观照过来。
嬴冲目光微凝,随后就一声冷哂,毫未在意。胸中反而有着些许期待,战意升腾。
——此时的静池剑斋,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全力截杀,动用所有的力量,将他诛灭于前往北地的途中;二则是待他北上之后,以部分力量狙击,使他无法及时南归,救援咸阳。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静池剑斋,必须拿出一套华丽之至的阵容,与他嬴冲一战!
心意至此,嬴冲蓦然将那星焰枪化于手中轻轻抚摸。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自从他的摘星甲,进阶为半步神元,这连续数载时间,他都再未有机会与人厮杀过。
而自数月前他知晓了静池剑斋的打算,他就觉有一股难以化散的戾意,满积于他的胸腔。脑海之内,时时都有暴虐的念头。
大自在玄功堵不如疏,如今只有一场杀戮,才能将这情绪宣泄,使自身心念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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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的北城之外,六翅禅刀薛云凰旁若无人的立在一处山坡之上,眼中略含轻蔑的看这嬴冲消失的方向。
“这只老鼠,总算是肯从地窖里出来了。”
秦可人则神情复杂,知晓当嬴冲出城之刻,就是一切开始之时。
可事到此刻,她反而是有了些犹豫:“师尊,难道就真要如此么?对人妻女下手,毕竟有违道义。”
“难道你还能有其他方法,可让他主动解除本命灵契?”
薛云凰皱了皱眉,冷目扫视了自己弟子一眼:“使祖师复生,乃是如今我静池剑斋头等大事。怎可在这个时候,畏葸不前?”
“弟子这不是畏葸。”
秦可人一声苦笑:“只是感觉古怪,我剑斋制此人形道典,使祖师再生此世,是为防未来的灾劫。可今日却因此故,又将嬴冲这大敌狠狠得罪,只恐未来祸患不小。”
“所以今次事了之后,要尽量斩草除根。既已有了因果,那就尽早了结为佳。”
薛云凰神情冷漠,眸色如冰:“也只有这个时候最合适了,你师妹戚弱水,说嬴冲已养气成龙,手掌神器,已成当世最有希望胜出的潜龙之一。此时已是我等,唯一的机会。再待得数年之后,让他得了大秦龙脉护持,本身又羽翼丰满,根基稳固,我剑斋就再不好下手了。”
秦可人哑然无言,她不反对斩草除根之事。有嬴冲这样的大敌在,无论是静池剑斋还是她,都必将日夜难眠。
既然双方已无转圜的余地,不能不战。那么最好是这一次,能够将那武安王府的祸患,彻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