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嬴冲话落,裴宏志几乎无言以对。
严格说来,这的确是宰相之失。数月以来,他极力拖延王安石回国的时日,又为各地官员任免,与天圣帝针锋相对。
此举固然是令王安石,数月难返秦境。可也因此,令许多政务,迁延难决,各地呈上的奏章,在政事堂积压成山。
故而北地之臣的指责,他无可推诿。此时否认,反而是落了下乘。
叹息了一声,裴宏志也同样从群臣之中走出,在陛前跪伏免冠:“武安郡王所问之罪,臣辨无可辨!然则臣为大秦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绝无私意,还请陛下明辨!”
其余政事堂谢灵等人,以及工部诸臣,亦不敢怠慢,紧随其后。或道:“臣有罪,却非有心之失,请陛下明察。”
或道:“北境政务怠延,确是我等之失,虽臣万死,何以塞责?”
然而裴宏志虽是认罪,他的背后,却自有其同志党羽。刑部尚书乌云恒,先就为裴宏志抱不平:“臣以为,武安郡王之言欠妥!近日以来,朝堂诸宰执皆宵衣旰食,朝乾夕惕,政事堂直至子时都尚未熄灯,这乃是有目共睹之事。尤其左尚书仆射,他已为北地政事形销骨立,白丛生。绝无可能有怠慢之心。”
嬴冲依然是以手按剑,老神在在:“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裴相他已老不中用了?”
那乌云恒闻言,不禁哑然的张了张嘴,亦无话可说,
嬴冲接着却是毫不以为意的,拂了拂袖:“既未有怠政之意,为何朝中政务,会堆积至此等境地?若是因人力不足,不正该将安石公,早日召归,回朝理政?你们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岂非胡搅蛮缠?”
大理寺卿裴照面色阴沉,亦上前奏道:“然则此番秦魏边境风波,也需重臣坐镇处置调解。否则如那大魏生变,兴师问罪,我朝该如何是好?”
“兴师问罪?他们敢?”
嬴冲猛然驻剑于地,怒目瞪视:“魏国君臣如敢生事!本王愿提百万军,为陛下踏平魏都!”
裴照瞳孔一缩,看向那弧形的剑鞘。想到这竟然是离别钩——
而殿中诸臣,则是寂静无声。甭管做不做得到,可这位武安郡王的气势,却是让人印象深刻。
然后天圣帝眼神微亮,裴宏志则生出不妙的预感。
真要是函谷再生战事,难道他们还真要将大秦百万精锐,再交付于这位武安王之手?便是李亿先也不成。
此时的函谷关,虽由洛州节度使李亿先执掌。可这位如今管辖的,就只有函谷关三镇边军,还有周围的数郡府军而已。
可一旦战事大兴,必定是要调兵遣将的。可此时的他,却没有争夺征魏军主帅的把握。
而这所谓的征魏军,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固守函谷,就可使天圣帝的朝局,稳如泰山。
那裴照也是果断的出言驳斥:“殿下此言荒谬!岂不知友邦之间,当以和为贵?孙子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怎可轻启战事?我朝如今,为赎回朔方,赈济北地,财力早已困窘。哪里还有余钱,支撑东面战事?”
“既是要攻入魏都,那自是要因粮于敌!”
嬴冲毫不在意的胡扯,而后冷冷看着裴照:“秦乃上邦!魏乃下国!即便要和睦友邦,也不能卑躬屈膝!不过只一介小小边境冲突,却令我朝之上卿入魏都安抚。尔等将我大秦之国体,将陛下之脸面,置于何地?以本王之见,朝廷只需从鸿胪寺选一小臣,前往问罪便可,何需以安石公堂堂尚书仆射之尊,献媚于魏国君臣?”
这句话虽是稍嫌霸道,也有无理取闹之嫌。可听起来倒也有些道理,使朝中许多人都微微颔,也觉得以宰相之尊,却取悦于魏国,是有些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