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了吗?他想。那个物理学家,已经看穿了一切……
吃着杏仁豆腐这道饭后甜点,美里依旧保持沉默。果然不该带她来,靖子一想到这里就心感不安。
“你吃好了吗?美里。”工藤问道。今晚,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美里看也不看他,一边将汤匙送到嘴里,一边点头。
他们来的是银座的高级中餐厅。工藤坚持请美里同席,靖子只好硬把美里拉来。到了初中生的年纪,“可以吃好吃的”这种说辞已经毫无诱惑力。靖子最后只好说“如果举止不自然,会被警方怀疑”,才说服美里。
这样做也许只是让工藤不快,靖子后悔地想。用餐期间,工藤不断找各种话题,但是美里直到最后,也没好好答过一句。
杏仁豆腐吃完后,美里转头对靖子说:“我要上洗手间。”
“啊,好。”
美里一离开,靖子立刻对工藤合掌道歉。
“对不起,工藤先生。”
“怎么了?”他一脸意外。显然,这是装的。
“那孩子向来怕生。而且,特别怕成年男人。”
工藤笑了。
“我也没奢望立刻就能混熟,我自己中学时也那样。我本来就抱着能见面就好的打算。”
“谢谢。”
工藤点点头,从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口袋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用餐时他一直忍着,毕竟美里在。
“后来有什么变化吗?”工藤抽了一口烟后问。
“你指什么?”
“那个案子。”
“哦。”靖子垂下眼帘,又抬起头正视工藤,“没什么特别的,每天都过得很平凡。”
“那就好。警察没再来?”
“最近没有,也没去店里。你那里呢?”
“也没再来找我,看来嫌疑已经洗清了。”工藤把烟灰弹落烟灰缸,“不过,有件事有点儿怪。”
“怎么了?”
“嗯……”工藤露出迟疑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最近我常接到无声电话,都是打到家里。”
“怎么回事?好恐怖。”靖子蹙眉。
“另外,”他略带踌躇地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便条,“信箱里还放了这种东西。”
靖子一看纸上的内容,心头不禁一震,上面正写着她的名字。内容如下:
不准接近花冈靖子,能让她幸福的人不是你这种人。
是用文字处理机或打印机打出来的,当然没有落款。
“是邮差送来的?”
“不,直接放在我信箱。”
“你猜得出是谁吗?”
“毫无头绪,才想问问你。”
“我也想不出是谁……”靖子把皮包拉过来,取出手帕,她的掌心已开始冒汗。
“放进你信箱的,只有这封信?”
“不,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
“是上次我和你在品川碰面时的照片。应该是在饭店停车场的时候被偷拍了,当时我完全没察觉。”工藤侧不解。
靖子不由得环视周围,然而对方不可能在这家餐厅内监视。
美里回来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一出餐厅,靖子母女就坐上出租车,和工藤告别。
“今晚的菜好吃吧?”靖子对女儿说。
美里板着脸一语不。
“你一直板着脸,很没礼貌。”
“不带我来不就好了?我本来就不想来。”
“人家可是一番好意。”
“你自己来不就行了?下次我再也不来了。”
靖子叹了口气。工藤深信,只要时间久了,美里自然会打开心房接纳他,但靖子觉得毫无希望。
“妈,你要和那个人结婚?”美里突然问。
靖子从靠背上直起身子:“你胡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你们要结婚?”
“不。”
“真的?”
“当然,我们只是偶尔见见面。”
“那就好。”美里的目光转向车窗外。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美里说完,缓缓转过身子面向靖子,“我只是觉得,如果背叛那个叔叔,不太好。”
“哪个叔叔……”
美里凝视着母亲,默默低下头,似乎想说:就是隔壁的叔叔。之所以没说出口,是怕出租车司机听见。
“你用不着在意。”靖子再次靠回座位。
美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看起来并不相信母亲。
靖子思索着石神的事。用不着美里提醒,她本来就在担心他,工藤提到的怪事令她心惊不已。
对靖子来说,她能想到的可疑人选只有一个。上次工藤送靖子回公寓时,石神在旁凝望的晦暗双眼,至今仍烙印在她的脑海深处。
靖子和工藤见面,令石神燃起嫉妒之火——这绝对大有可能。他之所以帮着消灭犯罪证据,保护花冈母女和警方对抗至今,显然是因为他对靖子的情愫非比寻常。
骚扰工藤的人,难道是石神?真是这样,他打算怎么摆布我?想到这里,靖子大为不安。今后,他打算仗着这面盾牌控制我的一生?别说和其他男人结婚了,就连交往都不能吗?
托石神的福,靖子已逐渐摆脱警方的追查。她对此满怀感激。不过若因此终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故布疑阵又有何意义?和富樫在世时又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从富樫变成了石神。而且这次,她绝对摆脱不了,也绝对不敢背叛。
出租车在公寓前停下,她们下车,走进公寓。石神的屋子亮着灯。
一进屋,靖子就开始换衣服,紧接着听见隔壁的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
“看吧,”美里说,“叔叔今晚等了很久。”
“我知道!”靖子的语气变得有点儿不耐烦。
几分钟后,手机响起。
“喂?”靖子接起。
“我是石神,”预料中的声音传来,“现在,方便吗?”
“对,没问题。”
“今天也没什么特殊状况?”
“对,完全没有。”
“那就好。”
她感觉出石神大舒一口气。
“有几件事非告诉你不可。第一,我在你家门上的信箱中放了三封信,请你待会儿去看一下。”
“您是说……有信?”靖子看着门。
“那些信今后会派上用场,千万小心保管。”
“啊……是。”
“信的用途,我写在便条上一并放在里面了。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那张便条一定要销毁。”
“知道,要我现在就去看吗?”
“待会儿再看也不迟。另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说到这里,石神沉默了一下。
靖子感到,他似乎在犹豫什么。
“什么事?”她问。
“这种联系方式,”他缓缓说,“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和你联系。当然,你也不能与我联系。不管我今后生什么事,你和令爱都要继续扮演旁观者,这是拯救你们的唯一方法。”
他才说到一半,靖子就开始心跳加速。
“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迟早会明白,现在不说为好。我以上所说,请千万不能忘记。”
“请等一下,您能不能再解释清楚点儿?”
靖子的话不同往常,美里也凑过来。
“不必解释,就这样。”
“可是——”她说到这里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手机响起时,草薙正和岸谷在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草薙,还没把放平的活动椅背竖起就接起电话。
“喂?我是草薙。”
“是我,间宫。”组长沙哑的声音传来,“你立刻到江户川分局来。”
“现什么了?”
“不是,有客人,一位先生说要见你。”
“客人?”难道是汤川?霎时他想。
“是石神,那个住在花冈靖子隔壁的高中老师。”
“石神?他说要见我?有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不能!”间宫用强烈的语气说道,“他是为大事而来!”
“您已经听他说过了?”
“他说详细情形只能告诉你,你快过来。”
“我尽快赶过去。”草薙捂住话筒,拍拍岸谷的肩,“组长叫我们去江户川分局。”
“他说人是他杀的。”间宫的声音传来。
“什么?”
“他说富樫是他杀的——石神是来自。”
“怎么会?!”草薙猛然直起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