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当我是唐僧啊,一念紧箍咒你就头痛?”她低低怒斥着,可话虽然这样说,赵樽这一招儿向来好使。只要他一头疼,她就顾不得别的了,扶他躺倒在椅子上,她尽心尽力的替他按起来,“我先替你物理治疗一下,要是还不行,我再给你吃药,找老孙头要银针,扎你几针。”
“嗯。”他低低应了,阖着眼睛,情绪很是平静。
良久,室内无声,两个人静默着,呼吸可闻。夏初七觉得手有些凉,扫了一圈帐内的情况,不由低低嘟囔一句,“天凉了,你怎的不生火?”
赵樽像是刚反应过来,睁开眼看她,“你冷?我让郑二宝过来生火盆。”
“不必了,有你在,我不冷。”她故意肉麻地哄他开心,看他忍不了的又黑了脸,她得意地俯身亲他一口,把话题岔开,想替他分忧,“爷,为什么围了大宁这么久,还不攻城?”
从卢龙塞兵开始,他并不派主力进攻大宁,而是与陈大牛一起,不停骚扰大宁卫所辖的西桥和建平,回避哈萨尔的主力。众所周知,北狄骑兵长攻击,短防御。可哈萨尔是一个将才,防御大宁水泄不通,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西桥在大宁城左边,有陈大牛的骚扰,建平在大宁城右边,有赵樽的骚扰。两个多月下来,大宁城没有失守,但哈萨尔已是疲于奔命。但在这种情况下,赵樽却没有动总攻。
夏初七自恃有一些小聪明,但在用兵之道上,她还没有自信到认为比赵樽更厉害。现在问他,也不过是想为他分析分析。赵樽沉默一会儿,淡淡回答:“一个好的将领不是能打胜仗就行,而是在取胜的同时,将伤亡降到最低。”
“哦。”她咕哝,“不是太明白。”
“上山打虎,不如门前戏虎。”
“赵十九,咱能不能不跩文?”
她使劲按他一下。他叹了一口气,像是拿她无法,解释道:“杀敌三千,自损八百。如今北狄军有后方源源不断的支持,而大晏军队从南到北,属于远距离行军,若与哈萨尔苦战,损耗必定不小。再者,就攻守两方来说,哈萨尔占据了大宁地形的便利。守易,攻难,攻方必付出数倍的代价,方能破城。我如今围而不攻,以扰乱其心神,围打周边,找谁时机,以逸待劳,一攻即破。”
“说得好复杂,可是赵十九,上次在卢龙塞,你为何上来就攻城?”
她随口问着,可好久都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帐中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眉头蹙得更紧,夏初七低头一瞧,以为他头痛更厉害了,正准备去找药,他却突然道,“因为你在卢龙塞。”
夏初七身子一僵,定在当场,几乎霎时,眼窝就热了。
十几岁的时候,她理解的“爱”是甜言蜜语,是海誓山盟,是挂在嘴边那些能讨女人喜欢的句子。可后来她慢慢长大,懂得了爱其实不是语言,只是行动。一个男人爱不爱你,疼不疼你,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而是他为你做了什么。赵樽他从来没有表达过对她的感情,可他是一个谨慎沉稳的人,可以为了她出兵卢龙塞,拿千军万马的性命,换她一人的性命。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爱,而是一个男人愿“拱手河山讨你欢”的情感。
“赵樽,我何德何能?”
她回头,低低问了,他没有回答。
她迟疑间,他突地一叹,将此战的最大一个计划告诉了她,“先前哈萨尔给爷使了一出离间计。这一次,爷还他一局,给他来一个反间。”
最终赵樽的头疾压不下去,还是不得不服了药。
从京师出来之前,夏初七的包袱里的药大多都是给赵樽的,倒也不麻烦。只是吃了药,多日没有好好休息的他,在她轻手轻脚的按摩里,很快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手肘在床沿上,她托着腮帮看他。
微弱的火舌,在微风中摆动,他没有脱掉衣服,就这样和衣睡的。眉峰紧紧蹙起,脸孔冷凝,高大的身子穿上整齐的甲胄,满是男性的力量。可明明他睡着了,她却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放松。
她低下头,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后,手指搭在他脖子上的搭扣上,想要替他脱掉外套。可还没有解开,手腕就被他抓住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一手拽住她,一手揽了她的腰,便把她裹入了被子里。
“赵十九,你别把自己搞得这样累。”夏初七贴着他冰冷的甲胄,斜视着他,见他唇角扯了扯,像是心情不错,又推他一下,“喂,跟你说话呢?”
“听见了。”他握紧她的手,看着她,黑眸流波。
“听见了不回答?”夏初开撅嘴,“就爱装酷。”
“装酷是怎样?”
“就你这样。”
她不服气地瞪他,他紧了紧她的腰。
“阿七……”喊一句,他欲言又止。
她抚着他的下巴,凑过去亲一口,“说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